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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这种时候,他反而庆幸自己没有说出他的家人的所在,没有让这个行事向来飘忽不定的少年去转达他的遗言,倒不如说,即便在这种时候他真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也只会让沈稚珪隐瞒他的身份,说他只是在贩售玩具的过程中不幸落难,可对于这个少年来说,就算他放过了自己的家人,也不辞辛苦,跨越千山万水去到至冬找到他们,他只会据实相告吧?
说他只是个会到处制造灾祸的愚人众,随时都想要挑战别人的战斗狂,会直接撕开他一直以来制造的那些妄图把孩子留在梦境里的谎言,会让他的弟弟妹妹直接看到这个世界最残酷的仛真相。
虽然实际上,若是他死在这里,就算他的师父肯照顾他们,他们也依旧还是会直接看到这个世界的残酷的地方。
可谎言和梦,本来就是无法长久维持下去的事物。
所以这不过是他咎由自取而已。
但他依旧握紧了武器。
然后一道剑光闪过,在一阵足以将神经烧焦的剧痛中,达达利亚只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抽走了,身体顿时变得冰冷起来,于是他仰面倒下,看到天空中的月轮,才想到,璃月的逐月节快到了,而按璃月的传统,是要跟家人一起过节的才对,他就回想起跟家人度过的岁月,又不免想要挣扎,但又忽然想到,若是他一直都准备以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来换取摩拉克斯的神之心,又怎么能奢望自己还可以回到那样的时光呢?
第三十章:画图省识春风面(上)
按正常来说,沈稚珪的这种做法是在动用私刑,就像他批判行秋所说的那样,是毫无疑问的游侠作风,也无疑是在挑战璃月七星以及治理这个国家的机构的权威,现代社会中无论沈稚珪杀的人有多么罪大恶极,他也不能越过执法机构私自地主动进行审判——
在蒙德他还能说自己是正当防卫。
这一次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但同样的事情,沈稚珪都已经在稻妻做了不晓得多少次,对于杀人这件事,他一开始还有点抵触,但通过杀人杀到他把“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武学境界推动到“通幽明瞳”之后,他就已经麻木了,麻木之后,自然也懒得考虑他的作为会对风俗道德形成的恶劣影响。
虽然他之前也说过了不愿意受到锁链的制约,把自己当成异化的非人类。
但再怎么非人类,面对刻晴这种社会背景异常深重的政治人物,而且他还对其人的观感异常复杂,他也始终得让自己的言行步调跟她保持一致。
所以即便他跟达达利亚决斗的地方确实很冷清,但那到底还是在街市之中,总有人能看到的,更不必说梦想一心动用“凶星之手眼”的动静本来也不小,有人会注意到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沈稚珪觉得这种通过这种武器动用元素力的体验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他也不能直接操纵雷元素,相比较于他驱如臂使的真气——就算是魔神的遗恨被转换而来的真气,也像是在用容器装好水然后泼出去一样,始终不够直观和细腻。
所以他也懒得继续研究。
当然实际上,沈稚珪其实有不少办法遮掩过去这起案件的,比如继续用“花自飘零水自流”来操控那些目击者的情绪,消除他们的记忆,然后把公子的尸体沉到璃月港的码头下,不过愚人众堂堂执行官之一的失踪势必会引起多方面的影响,为了让刻晴不至于到了逐月节期间还在为愚人众的执行官的死亡的案件奔波,沈稚珪贴心地跟她自首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公子’,是你杀的?”
“如假包换。”
沈稚珪就只是说。
刻晴看到沈稚珪的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顿时咬了咬牙,一瞬间,她确实是想直接把沈稚珪押到总务司的大牢再说的,不过她到底还是忍住了,虽然对于某人来说估计也不在乎,反而会有兴趣在牢里逛一遍,说不定还会在少女审讯他的时候升起“地牢.avi”之类的想法。
但刻晴毕竟还是璃月七星之一,这种特别赦免某个人的权力她还是有的,虽然她从来都没有用过就是了,她也清楚达达利亚就是愚人众,虽然对方还算安分,但就他们搜集到的情报来看,只是因为他的那个一根筋的性格没让他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而一个愚人众执行官的死亡,简直可以说是可喜可贺了,毕竟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说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良民——
虽然她面前的这个也不是。
但刻晴还是板起那张小脸,问沈稚珪:“你为什么要杀他?”
沈稚珪想了想,还是将来龙去脉告知了刻晴,包括他跟雷电真和雷电影姐妹俩的事情,而刻晴听到他那么说,顿时就看向了他从稻妻回来后就一直背负在身后的太刀,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想到了什么,说:
“你真的,能复活一个本该死去的神明?”
“她只能算是特例。”
沈稚珪就说。
“正常人呢?”
虽然沈稚珪直到迟早会有人对他问这个问题,所以沈稚珪一直都没有对雷电影以及八重神子之外的人暴露过这个事实,此时告知刻晴,也不过是因为他觉得两人之间不应该有太多的秘密而已,但他还是没想到刻晴这种生活美满的大小姐居然也想过这种问题,但沈稚珪想了想,就只是说:“真要说的话,也不是做不到,只是,我不确定你要让我复活的人复活之后,到底是你们这些跟他相处过的人的记忆一起拼凑起来的那个影子,还是真实的那个人。”
“可那位雷电真……”
“都说了她是特例。”
沈稚珪心说若不是雷电真留下她的一份意志在梦想一心之中,沈稚珪也依旧不能判定她到底是不是雷电真本人。
不过刻晴只是凝眸看了他良久,最后只是说:“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要求你做这种事,只是……”
她咬住了娇艳的嘴唇,又沉默了片刻。
沈稚珪看她的样子,顿时就奇怪地问:“只是什么?”
刻晴看他连这种秘密都对她说了,所以她也没有再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只是看着少年漆黑的眼眸,坦诚地说:“你说你不确定你所复活出来的人到底算是本人,还是由记忆拼凑出来的影子,在你作为旁人的时候可以这么说,但有朝一日,等到我或者申鹤,终有一日,我跟她无法做到像你这样可以随意操控生死,所以会先你一步死去,到了那时候,你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审慎自己的内心,不敢越雷池一步呢?还是就算明知道只是记忆拼凑出来的幻影,也不惜去触碰生死的禁忌呢?”
沈稚珪没想到刻晴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
他想了想,只是反过来问刻晴,说:“那你是怎么希望的呢?是希望我不惜触碰那种禁忌,也要跟你重温旧梦呢?还是希望我可向前看,继续谨守底线呢?”
“我……”
其实刻晴心里也是矛盾的。
她不能说没有想过希望这个少年能爱她爱到那种程度,即便只是一个影子,他也能会如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地拉出来陪伴他;但她作为一个拥有极高的自我修养的世家大小姐以及璃月七星中的玉衡星仛,也不会希望沈稚珪频繁去触碰这种生死禁忌搅乱风俗,所以这种时候,她也只是迟疑,给不出答案,却还是有点恼怒地说:
“现在是我在问你!”
沈稚珪看她的脸红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可爱,就抓住了她的双手,说:“但我不会让你先我一步离开的。”
第三十一章:画图省识春风面(中)
沈稚珪觉得现在的自己有资格说出这句话。
此前他不觉得,是因为他其实对自己的前途并不那么确信,毕竟天理就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样悬在他的脑袋上,所以他也不敢随意将更加高深的武学传授给别人,至于他早先传授给钟离的那几招,说白了上限也不过是那样而已,那几招说到底只是“术”,固然也可以通过修炼来产生真气,但本质上只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这几招的上限其实也就是能跟神之眼的持有者五五开而已——
这还要看他们能不能挺过修炼过程中的危险,以及使用“丹砂见伒火去无迹”的磨损。
毕竟又不是人人都是像沈稚珪这种开挂的。
就算再出一个提瓦特百年灵气所钟的武学奇才,穷尽有生之年,这个武学奇才多半也只是能做到跟没学会“来如雷霆收震怒”之前的刻晴打平而已。
所以要是沈稚珪失败了,这些人也绝不至于成为天理的眼中钉。
毕竟你看到池塘里有几粒黑点跟看到别人跟你一样要往池塘里倒染料污染你本来就已经调好色彩的池水所引起的重视程度肯定是不同的,当然其实沈稚珪也无意跟天理争夺这个“调色权”,但他的武学越是进步,在他周遭的“色彩”就肯定越是格格不入,也肯定会让天理注意到他,当然沈稚珪要是安安分分地觉得停下脚步,照现在的程度,其实也只是一颗小石子而已,但显然沈稚珪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生死存亡寄托在天理的善意上。
虽然此前这个敌人无论怎么看他都不是对手。
毕竟就算是“天命”,沈稚珪就算制造出来了,也只是给自己留了一条隐秘的退路而已,当然他或许能在观察提瓦特的虚空的过程中更进一步地观察到更加高深的武学至理,从而将自己的武学推到下一个境界,他也确实在这个观察过程中受益匪浅,但这种积累还不足以让他生出对抗天理的信心。
但通过追杀博士来“浮生若梦”这门武学之后,沈稚珪看到了希望。
因为“时空”果然是世界的终极命题。
一旦沈稚珪能无限地切分时间和空间,无论天理如何神威凛然,沈稚珪也不需要畏惧,大不了转头就跑,尽管很可能天理也掌控了一定程度的时空领域的权能,不过到了那种层次,两人就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了,到时候所要对抗的,也就不是元素力和真气,而是提瓦特的“天心”到底归谁所拟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