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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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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得这样近,那双眼睛显然也看见了他。在两人擦肩而过时,苏淮没有听见他说话,却看见那双深邃傲慢的纯黑色眼瞳里缓缓浮出了个志在必得的笑来。

三百米,二百八十米,二百三十米。

第二名。

一百五十米,一百三十米,一百一十米。

第一名。

少年像是一头矫捷的猎豹,身体里充满不可思议的潜能,几乎是一口气在最后半圈将同样正在提速的对手远远甩在身后,以绝对的优势冲破了终点线。

来自四班的欢呼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把路与北的名字激动得叫破。

但路与北却听不见去那些杂音了,他缓冲地又跑了几十米,随后才略有些力竭地往前倒了下去。

苏淮见状,连忙伸手托住了他,将人架着胳膊带去椅子上休息:“感觉还好吗?”

路与北能感觉到喉咙里隐隐泛起的一点铁锈味,舌尖轻轻舔了舔上颚,些微刺痛的感觉却让他忍不住扬起笑:“怎么样,我说过要拿第一给你的,没给你丢脸吧?”

苏淮垂眼看着他灿灿生辉得一张脸,心里轻轻一动,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嗯,真厉害。”

路与北被揉得微愣,下意识地伸手将苏淮的手握在了手心。

苏淮的手很白,到了冬天缺少血色,更是泛出瓷器一般的冷质色调,摸上去细腻而微凉,像是上好的玉石,让人不自禁想要受到怀中去替他好好暖一暖。

但是好在抢在他这么做之前,苏淮就已经重新把手抽了回去:“你在这里坐两分钟,我去外面给你买杯豆浆。待会儿我比完100米决赛,下午就能回去休息了。”

手中突然失去的温度让路与北无法抑制地感觉到了失落。

只是毕竟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在苏淮重新和他回归纯洁的室友情前,尽量不要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这会儿也只能强行忍耐着失落和想要和苏淮同去的欲.望,将空了的手虚虚地握起来插.进口袋,点头说:“好,我在这里等你。”

苏淮转身走出了体育馆。

衡高的体育馆是前年刚刚花钱新建的,占地规格和外观造型没的说,只是选址有些太偏了,周围的商圈还未完善,一眼望去大部分都是杂草丛生的荒地,只有几个早早听见风声说这边要办运动会的小商贩推着各色各样的小餐车,在寒风里依旧坚守。

苏淮找了一圈,没找见能卖豆浆的早餐车。

虽然这会儿还是上午,天却黑的厉害,狂风大作,似乎是有一场暴雨正要降临。

苏淮将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了下,正思索着要不还是等比赛完了回学校再说,然而还没等他走上几步,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一个人来。

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恶寒感让他心脏猛地一缩,他刚准备回头,就见一条男人的手臂握着一块带着刺激性气味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不过瞬息,他的意识就陷入了混沌,半晕半醒之际,耳边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

“阿淼,你这小白眼狼。爸爸不过是想见你一面,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路与北坐在原地等了快十五分钟,见苏淮始终还是没有出现,终于有些待不住了。

他站起身准备出去,正巧遇上陈玉清,对方一见到他眼睛一亮,赶紧几步小跑赶过来,问道:“谢天谢地,看见你就好了。苏淮呢?决赛快开始了,再不过去裁判要当他弃权了!”

路与北皱皱眉头,心里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出去买东西了,没和我在一起。”

陈玉清一愣,也觉出些奇怪来:“买东西?去多久了?苏淮不是会耽误事儿的人啊。”

“快一刻钟了。”路与北看了眼时间,匆匆往外走,“我去找找。”

陈玉清忙道:“我也喊人一起过来。”

天黑的越发厉害,乌云集聚,酝酿了许久,随着第一滴雨砸落,很快,无数豆大的雨点也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转眼就将周围荒废的土地浇得一片泥泞。

因为雨势太大,周围的几个小摊贩都陆续地收摊离开了,只有最后一个老大爷手脚慢些,被路与北冲上去拦了下来。

“你有见过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的一个男孩子吗?”雨水从路与北的头发上砸下来,顺着他的头发滑落到眼睛里,“比我稍微矮一点,这么高,皮肤很白,长得很漂亮,眼角有一颗泪痣。”

老大爷似乎有些耳背,听着路与北又重复了两边,才点着头说道:“哦,那个男娃子啊,看到过。”他比划了一下,“说是要买豆浆,找了一圈没找见,后来站在那,喏,就是你后面那个地方,好像和一个年纪大点的男人一起走了。”

“年纪大的男人?”路与北问。

“可能是他家里人吧?”老大爷蹬上三轮车,“看起来两个人长得还有点像,五官都标志的咧。”

说着,慢悠悠地骑着车走远了。

陈玉清和老郑打着伞找出来的时候,看着路与北正站在空地上孤零零地淋着雨。老郑一把将人拉到自己的伞下,低声骂道:“大冬天的,你不要命了?”

但对于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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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与北却恍若未闻,他侧头看向陈玉清,忽地说道:“学委,我记得你舅舅好像在市公安局工作?”

陈玉清看着路与北冰冷而乖戾的一双眼睛,瞬间明白过来他的言下之意:“你是说苏淮他——?”

“他可能是被他爸爸带走了。”

路与北哑声说,“苏淮和他爸爸关系不好,我怕苏义明会伤害他。”

“……我知道了。”陈玉清点点头,心底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她和老郑对视一眼,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果断地说:“我去问问舅舅,看他那边能不能从附近的监控找出一点线索。”

作者有话说:

路与北:找死。

25 第二十五章

◎去和警察说吧。◎

第二十五章

做生意的人大多都拜财神。

初二那年的春节, 大年初一,苏义明自驾开了两百多公里,带着一家人亲自从香火极旺的某处寺庙里请了座关公像回了家,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日日精心供奉。

苏淮不信这个, 却也被苏义明压着拜了好几回。

关公像前, 苏义明看着他笑眯眯的,声音清朗而慈爱:“阿淼是咱们家的小文曲星, 多拜拜关老爷,老爷自然也会保佑你。以后等你长大了, 当科学家、当教授, 让爸爸以你为骄傲。”

苏淮听着, 忍不住也跟着笑,侧身看着朝苏义明,带着点撒娇的抱怨道:“就算是拜,那也应该去拜文昌帝君,哪有站在财神面前求学业的?”

“哪有这样的话,”苏义明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随即恭敬地在关公像前的香炉里插.了几只香, 拜了拜, 虔诚道,“关老爷神通, 全知全能。只要我们供奉得心诚,所有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只要心诚……吗?

苏淮仰头看着那尊不怒自威的关公像,突然感觉一阵晕眩。阳光下跃动的灰尘变成无数色彩斑斓的光点, 细细密密又织成一张捕兽网, 朝着他猛地扑了过来。

苏淮浑身一颤, 陡然睁开了眼。

逼仄的屋子因为长时间疏于打扫而显得有些破败,周围成山的盒饭袋子堆积在桌边,油腻的汁水从袋子里流出来,在水泥地板上凝固成了一团叫人恶心的污渍。

苏淮感觉头疼的厉害,胸口翻涌的恶心感让他猛地翻身朝着一侧干呕了几声,缓了好几秒后,他才狼狈地抬头看了眼这间熟悉的屋子。

短暂断片的意识终于慢慢回笼,苏淮想起了昏迷前最后听到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苏义明?!

他紧咬牙根,撑着还有些脱力的手臂扶着沙发站起身,朝着四周扫了一圈。

这房子太小,一眼便就能够看到底。苏淮没有看见苏义明,反而是在玄关边的柜子上看见一尊金灿灿的关公像。

苏淮眯了下眼,拖着蹒跚的步子走到了那座关公像面前。

明明隔了这么多年,它看上去却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不怒自威,纤尘不染,通体连个不小心落下的摩擦和磕碰都没有,足以得见供奉他的人有多么尽心尽力。

尽心尽力。

苏淮忍不住讽刺地笑了一声。

三年前,那么匆忙的出逃,他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不要了,倒是还记得把这关公随身带着。

走到门前拧了拧门把手,意料之中是被人从外面锁了起来。

房间里没有钟表,身上的手机也早就被拿走了,外面黑压压的一片,苏淮无从判断自己到底失踪了多长时间。

他抿唇思索了下,眼神定了定,随即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搬开落灰的床垫,从床板上摸出个什么收进了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苏淮从屋子走出去,正看见苏义明拎着个塑料袋走进来。

外面的暴雨倾盆,尽管已经打了伞,苏义明的身上还是湿了一半,金丝半框的眼镜镜片被呼出来的热气蒙上一层白雾,看上去没有了记忆中的干练儒雅,反添了些落水狗似的的可怜狼狈。

苏义明把伞扔到一边,走过来踢开桌边堆着的垃圾,将塑料袋随手放到了桌子上。

“我还以为你会睡得更久一点。”苏义明坐到苏淮对面的椅子上,将眼镜拿下来,用袖子擦了擦,“毕竟高三的压力那么大,很辛苦吧?淼淼,你看上去很久都没好好休息过了。”

苏淮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三年不见,再熟悉的人也开始变得陌生。

苏义明原本有一副极斯文清俊的好皮囊,但是经过这几年的磋磨,也开始变得颓败沧桑,尤其是一双眼,鬼气森森的,几乎与从前判若两人。

“怎么,为什么这么看爸爸?”苏义明抬起眼皮,阴郁的视线如毒蛇般缠在苏淮的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湿冷。

“你是觉得……没有了钱,爸爸就连和你说句话都不配了,是吗?”

苏淮不想和苏义明在这里辩论到底是谁抛弃的谁,他的右手插在口袋里,将里面的东西暗自握紧了,沉声问:“所以你就绑架我?”

“绑架?”苏义明惊讶地看了苏淮一眼,他将眼镜戴回去,嘴角弯起一个笑,“淼淼,这几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你怎么能把和爸爸见面叫做绑架?你看看你自己,手脚都是自由的,哪有这么轻松自在的绑架?”

“那就放我回去。”苏淮说。

“不急,先陪爸爸吃顿饭。我们父子两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饭了。”

苏义明将自己提进来的塑料袋解开,露出里面的几个塑料饭盒,“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鸭,你尝尝。”

“不用了。过期了的鸭子,就算曾经再好吃,也没有人会再去下嘴。”

苏淮按住苏义明想要打开餐盒的动作,他从高处向他逼近,一双琥珀色的眼里冷冰冰的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别再白费心思了,你的欠债我和我妈不会再为你还一分钱。”

“苏义明,你真让人觉得恶心。”

公安局的行动很迅速,几乎就在陈玉清打完电话的半个小时内,底下片区的派出所就根据监控找到了苏义明的行动轨迹。

“根据监控拍到的影像,苏淮爸爸带着他最后是到主干道打了个出租车离开了。我刚刚联系到了司机,司机说他们的下车地点好像就在恒川路那一片。”陈玉清说。

老郑觉得恒川路这个地名听着似乎有些耳熟,皱了皱眉刚准备去查一查,却见身边路与北推了门就准备往外走。

“路与北,你去哪!”老郑喊着。

“恒川路在苏淮之前住过的房子附近,学校里应该有具体地址登记。”路与北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在这里等着警察,我先去那边看看,有消息我再联系你们汇合。”

“诶,你一个人——”外面风雨交加,老郑往前追了两步,但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噼里啪啦的雨声所吞没。

少年奔跑起来的速度比箭离弦还快,几乎就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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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话的工夫,就已经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暴雨天滴滴不好打,路与北跑了快两百米的距离才在路口拦下一辆经过的出租车。

“去恒川路东张巷老国企宿舍楼502号。”路与北钻进车里,快速地报出一串地址。

出租车司机应了一声,打了把方向盘开进主干道,等红灯的间隙从前面抽了几张纸递了过去:“擦擦吧,这个天淋雨,身体受不了哦。”

路与北接过纸攥在手里,低声说了句谢谢。

从后视镜里瞥两眼身后那个湿淋淋的少年,司机心底泛起一丝好奇:“这么大雨,伞都不带一把,是急着去哪?很重要的事吗?”

“很重要。”

路与北哑声说,“所以可以麻烦车速再稍微快点吗?有人正在等我。”

司机一愣,随即却是瞬间明悟,他轻咳一声收回视线,脸上浮起一个慈祥而又爽朗的笑:“得嘞,明白了。这个天城内不好走,同学系好安全带,叔叔这就带你去抄近路!”

看着朴实无华的中年司机,飙起车来却颇有几分秋名山车神的味道。

甩着车尾漂移驶入外环,一路飞驰,又连续穿过几条狭窄的小道,平时四十分钟的车程在这样的暴雨天竟然愣是三十分钟不到就给开完了。

看了一眼车上的打表器价格,路与北利落地扫了双倍,又低声道了句谢,淋着雨就冲进了巷子深处。

巷子里仅存的几栋老宿舍楼已经很少有人在住了,几十年过去,墙体空鼓严重,被暴雨一打,簌簌地往下掉着墙皮。

路与北一步三台阶,迅速地往五楼爬了上去。

薄如纸皮的墙壁挡不住楼里住户日常生活发出的声响,几乎刚刚上到三楼,路与北就听见楼上“咚”地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被摔在了地上的动静。

路与北心一跳,连忙又加快了些速度。

一路跑到502室,听着里面夹杂着咒骂的搏斗声,也顾不得其他,路与北退后两步接了个力,猛踹了大门两脚。

那门本就是几十年前的木头门,安装得不算多么结实,被路与北这力逾千钧的两脚一踹,“砰”地一声往室内倒去,直接宣告了寿终正寝。

“苏淮!”

踩过木门冲进去,路与北一把将正在客厅纠缠在一起的人扯了开来。将苏淮抱着护在怀里,随即一个半转身的后旋踢狠狠踹在苏义明的心窝,将人直直踹飞了半米。

苏义明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就算以前在健身房里养出了些漂亮的肌肉,但是到底没有正经打过架,更不要说挨打,突然被路与北这种要命的力度踢重心窝,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竟然半天都爬不起来。

“你怎么样,没事吧?”

路与北瞧都没瞧苏义明一眼,视线上下在苏淮身上巡视了一圈,见没发现什么显著的伤口,从知道苏淮失踪后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

“没什么,”苏淮摇摇头,“只是乙.醚可能还没完全代谢干净,手脚有点发软。”

“乙.醚?他居然对你用这个?”

路与北蓦地咬紧牙,眼底冰冷的戾气翻滚,将苏淮按到椅子上,转身走到苏义明身前半蹲下去,将人提着头发拽了起来。

“虎毒不食子,苏义明,你还是不是人?”

苏义明的眼镜已经在刚刚被打飞了出去,少了镜片的遮掩,他眼神里的怯懦、恐惧和歇斯底里便变得无比清晰:“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明明是这个白眼狼……哈,他和她妈手上有那么多钱,却不愿意拉我一把……

苏淮,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我以前对你多好,哪怕是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会给你摘!你小时候夜里发烧烧了一个星期,是谁天天夜里陪着你给你唱歌读绘本?哈,哈哈,你都忘了!都忘了!”

“我没有忘,所以我才觉得,我真正的爸爸早就已经死了。”苏淮低垂着眼望着他,视线一眨不眨地轻声说,“现在的苏义明,只是个披着人皮的赌棍罢了。”

说话间,外面警车的警笛声已经隐隐穿过雨声传了进来,苏淮朝外看了一眼,良久,缓缓起身走过来俯下身,凝视着他狰狞凶狠的一张脸。

“接下来的话,我不想听了。”

“到警察局里慢慢去和警察说吧。”

作者有话说:

路与北(冷笑):趁警察没来再补两脚。

====

星期天上夹子,凌晨的更新挪到当天晚上11点,会是很粗长的双更噢么么啾!

26 (二合一)

◎他为什么一定要拒绝苏淮呢?◎

第二十六章

陈玉清和老郑带着警察冲上来的时候, 苏义明已经被路与北控制住了。

去派出所录完口供,在苏淮拒绝了私下调停和解后,苏义明因为涉嫌非法拘禁被警方直接实行了行政拘留。

隔着玻璃门,苏淮静静看着苏义明戴着手铐蜷缩着的身影, 许久, 才转身抬步走了出去。

路与北在门口已经打好了车等他, 见人出来,直接把人往车里一塞, 对着前面的司机说:“师傅,麻烦调头去市第一医院。”

苏淮单手撑着坐垫, 用另一只手扯他:“不用, 我感觉身体没什么事了。”

“万一有什么内伤呢?”路与北将他按下来, 看着他严肃道,“而且乙.醚是麻醉性药物,不知道货源是他从哪里弄来的,不去做个检查我心里放不下。”

苏淮虽然觉得应该不至于,但看着路与北认真的神情,到底还是没拒绝他的好意。

下了一上午的雨终于渐渐小了, 苏淮下车时, 天上竟然露出了点阳光。虽然风声依旧不小, 但是心情却仿佛随着天气而疏朗了许多。

去体检中心做了个全身检查,拿到报告出来已经是傍晚。

刚刚得到消息的白书瑶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 看见苏淮,冲上去将人抱进了怀里。

“阿淼!”

白书瑶眼圈通红,手臂忍不住地轻轻发抖, 一向温柔的声音因为含着巨大的恨意而变得尖锐起来, 竟从羸弱的身体里爆发出一种凶性, “苏义明——我不会放过他,我要杀了他!……他怎么能、怎么敢对你动手?”

苏淮担心白书瑶着急,原本还想暂时向她隐瞒这件事,以后再另找时间告诉她,没成想这才半天没到就漏了馅。

轻轻拍着白书瑶的后背低声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他抬头询问地看了一眼路与北,路与北接到讯号,赶紧摊了下手,表明这件事与他无关。

苏淮无奈地把视线收回来,将白书瑶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妈,不用担心,我没事。”

他把手里的报告递过去:“全身检查都做过了,除了一点不小心擦破的皮外伤,剩下都没什么,回去好好休息一晚上就行了。”

白书瑶颤着手把包裹接过来,直到将里面的每一条反复看过好几遍,确定他说的是真的,激动的情绪才稍稍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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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擦了把眼里泛出的泪,长长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之前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苏淮闻言,明白过来到底是谁泄的密:“你去过派出所了?”

白书瑶轻轻点头:“大概是因为他绑架你的地方是我的房子,所以找我了解情况。”

路与北拿着纸杯去前台接了一杯水过来递给白书瑶,沉声说:“可惜不能判苏义明私闯民宅,不然至少能多拘留他一段时间。”

白书瑶抿了一口热水,在缭缭白烟中忽地抬眼问道:“为什么不能?只要那套房间不是我的,那不就可以了?”

路与北一怔,眯了下眼,明白过来一点她的意思:“阿姨是说……?”

“那间房子我已经在今天上午卖掉了。”白书瑶说,“所以苏义明就是在非法闯入的民宅里实施了绑架。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望着苏淮,苍白憔悴的脸上闪烁过某种几近于冷酷的果决神采:“放心吧,阿淼,这是最后一次了。从此以后,妈妈不会让苏义明再有机会去伤害你。”

苏淮一直知道,有别于白书瑶单纯柔弱的外表,其实她的内心一直是个极其坚韧女性,比起外强中干的苏义明,她面对命运的磋磨要强大勇敢的多。

虽然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但苏淮还是请假陪着白书瑶回去住了几天,等运动会彻底结束,过完周末恢复了上课,他才又回到了学校。

学校方面因为苏淮自己不愿意声张加上学校为自身的名誉综合考虑,这起莫名其妙的绑架案最终并没有传播开,除了路与北、陈玉清和老郑知晓内情外,悄无声息地就结了尾。

一直忍耐到晚自习结束,等回到寝室,路与北关上了门看着苏淮神情自若地准备洗漱的衣服时,才从后面跟上来问:“事情怎么样了?”

苏淮好笑地回头看他一眼:“之前不是电话已经和你说过一遍了?”他将洗漱的衣服捡出来,又简单说了下最新进展,“多亏了你的帮忙,体检出来的轻微伤证明成功让苏义明的拘留延长到了十五天。十天后我妈的离婚官司就要开庭,这次应该会顺利。”

路与北问道:“那房子的事?”

苏淮说:“都已经弄完了,我妈楼下的邻居出面帮了很大一个忙。虽然过户迟一点,但是购房合同可以证明,在苏义明绑架我之前,那套房子已经属于别人。”

“而且,警察在他房间里搜出来了刀具,他这是持刀入室,性质更加恶劣。加上我妈找到了他的那些债主,如果能说服他们告他诈骗,数罪并罚,几年之内他是别想再出来了。”

路与北是没想到白书瑶看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地柔弱样貌,性子竟然如此雷厉风行,他低笑了声,不免由衷敬佩道:“阿姨这样的手段,当初如果进入商场,说不定厮杀一番也能混出头来。”

苏淮笑笑不置可否,又想起了什么,看了路与北一眼:“对了,运动会呢,后来怎么样了?”

路与北后仰坐在椅子上,挑眉道:“撑杆跳、跳远和铅球、标枪全军覆没,别说‘争二’,差点连第四都没保住。你是没看见老郑最后闭幕式在台下看前三名的班级上台领团体奖奖牌时,那个脸有多黑。”

苏淮想象了一下:“那看样子接下来的日子我们的日子不会好过了。老郑向来都不是肯服输的人,在运动会丢了场子,不肯定想方设法地要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路与北对此深以为然,视线上下将苏淮打量了一圈,戏谑地说:“下个星期是元旦,之后再过半个月又要全市第二次高三联考。要是你还是市第一这事就算掀过了,要是不是,恐怕我们全班才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

苏淮随手扔了件毛巾砸过去:“你还是想想最后几天了,怎么能把英语作文的万能模版背下来,看看能不能再加几分吧。”

两人都洗漱完毕,看着时间不早,准备准备正好上床睡觉。

路与北站在床下,看着苏淮整理完床铺,伸手关了灯。

借着窗外的月色和路边照映进来的路灯爬上床,正要躺下,突然听见对面苏淮的声音响了起来。

“与北,谢谢你。”

路与北放在栏杆上的手虚握起来,呼吸也跟着放轻了些,许久才问:“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和我做朋友。”苏淮说。

路与北感觉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但是却没明白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阿淼是说反了吧?就算谢,也应该是我来谢你。能和年级第一做朋友,多少人想都没得想。但是你在你转学过来之前,整个衡高可没人愿意靠近我。”

苏淮沉默了下去。

人的情绪容易在黑夜中溃提,苏淮透过黑暗看着距离不过一尺远的另一张床上模糊的人影,有那么一瞬间,想将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他,请求他的谅解。

但是臆想中少年厌恶乖戾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尖锐,像一把开了刃的刀,抵在喉咙上,冰冷刺骨却又让人哑口无言。

路与北等了两分钟,没等到苏淮的下一句回应,他想要闭眼入睡,却又有些隐约的不甘心,轻声喊了一声:“苏淮?”

苏淮依旧没有回应,偌大的空间陡然安静了下来。

一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路与北都快要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苏淮叹了口气,随即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对面有人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路与北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明明应该轻飘飘的视线,这一刻却像是有千钧重,让人瞬间从混沌的浅眠中清醒了过来。

“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轻缓而喑哑的声音细若蚊呐,若不是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他的所有精神力都用来捕捉对方的气息,那几乎一个字都让人听不明晰。

“但是好像不可能了。”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我们本来就应该——

路与北忽地睁开眼睛,反应过来。

哦,因为苏淮喜欢他。

对于苏淮来说,如果是真的喜欢的话,就没办法再去做朋友了。

路与北用力地看着头顶遮光帘上轮廓模糊的图案,像要分辨出上面印着的到底是什么。

明明自己是被暗恋的一方,但这一刻无法拥有和即将失去的不安也同样将他的整个人所深深笼罩。

他不想和苏淮分开。

无论怎么样都不想。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继续这段友情?

——是不是只要让苏淮不再喜欢他就可以了?

逼仄拥挤的酒吧。

五光十色的镭射灯四处扫射,将舞台中央随着音乐群魔乱舞的男男女女照得都快要变了形。

苏淮进去的时候,后台的DJ正切换完一首重金属摇滚,刺耳的声浪通过音响凝聚成了一股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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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冲击波,仿佛能将人的天灵盖都掀翻。

他站在吧台前,朝舞台的方向抬了抬眼,视线穿过狂乱摆动着身体的人群,从中仔细辨别着自己要寻找的对象。

夜店里面暖气开的太大,热的让人愣是在十二月底都找回了一点盛夏的感觉。

就算是在一群穿着吊带皮裤,化了精致浓妆的夜店美女里,只穿了一身黑白校服的苏淮都依旧漂亮得扎眼。白皙的脸被幽暗的光线笼罩着,明明是清冷的气质,在这样的气氛下竟也生出了一丝不分性别的诱人来。

角落的卡座里,几杯鸡尾酒下去,已经喝大了的胖子首先发现了这个与酒吧氛围格格不入的外来者,他用手肘捣了捣身边正低头闷声玩着手机的同伴,挤眉弄眼:“路哥,看,你老婆!”

染了一头张扬白毛的男生把玩着手中酒瓶的动作一顿,从黑暗里抬出了一张过分英俊的脸。

虽然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可那张脸已经具有了叫无数女人尖叫的吸引力,带着些戾气的漆黑瞳仁扫过吧台前的苏淮,深邃的眉眼里浮起些许微妙的情绪,他收回视线眯眼看着胖子:“嘴不要的话可以拿出去捐了,需要我帮忙联系捐赠中心吗?”

胖子被骂了也不恼,和其余几个人相互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嘿嘿笑起来:“路哥行了嘿。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人家小学神都巴巴来找你了,再拿乔就没劲儿了哈。”

旁边的王思予也跟着帮腔:“是啊路哥,暗戳戳地闹了多少天了,一个元旦都过去了还不够折腾?你不学习别耽误咱们苏神。马上就要第二次联考,要是因为你让苏淮从年级第一的位子上滑下来,老郑知道非削死你!”

路与北一掀眼皮,把手中的空酒瓶抬手砸进他怀里,冷嗤了声:“你以为他像你,考个衡高前三十还需要临时抱佛脚?”

“是是是,苏神威武苏神牛逼,我等凡人不配与他比。”

王思予嬉笑着接过酒瓶放到一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所以你们这次到底是怎么了?从运动会之后就感觉你们两个之间怪怪的,空余时间找我和胖子打球的次数也直线上升……别说你们真的吵架了?”

连续快十天的默默远离导致严重的“苏淮不足”让路与北心情变得更加烦躁起来:“没有吵架。”

“没有吵架你这样?看看人家学神多大气,你闹别扭他还肯主动来这里找你。”

胖子凑过来,苦口婆心劝道:“北子你这臭脾气这么多年了能不能改改,别老是让别人低头哄你。我们原来还以为跟苏淮在一起你改好了呢,怎么好好地又玩这处。

跟我们这群发小也就算了,人家苏淮可不欠你。我们开玩笑说他是你老婆,你还真当他是你老婆啊!过来人告诉你,别说朋友了,就算真情侣谈恋爱,小姑娘要像你似的天天这么作也迟早得分。”

路与北觉得这话听着刺耳,冷冷看他一眼,猛地抬脚踹在他的小腿上:“滚蛋!”

胖子被踹得龇牙咧嘴,见他面色不虞,心想是捅了马蜂窝,拍了拍裤子赶紧听话的滚了。

王思予新交的小女朋友姜潮从旁边拿了果盘补位坐了过来,一边啃着西瓜一边不明所以地问:“所以你和学神是闹什么别扭了?”

闹别扭?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如果是闹别扭,他就可以放下所有的事情专心去哄苏淮,而不用这样拼命压抑着自己想要靠近的心情,试图用远离的方式结束苏淮对他的心意。

但他没想到苏淮竟然真的会因为他缺席了元旦假期的补课而追过来找他。

路与北坐在卡座里,余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吧台的方向,看着苏淮静静地站在人群中,正认真地四处寻找着什么的神情,他胸口充盈满涨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像是痛苦却又好像有点按捺不住的开心。

姜潮坐在一边看路与北变脸,也不知道怎么一张脸上还能兼容电闪雷鸣和春光明媚两种心情。

将手里的啃完的瓜皮扔了,姜潮抽了张纸擦了擦嘴,随口调笑道:“不得不说,苏淮作为全衡高的传说,我还真没见他对别人这么任劳任怨。我们班私下开玩笑,要不是他是个男的,大家都要怀疑他暗恋你了。”

路与北本来正心不在焉地拨弄手机,看着上面来自苏淮半小时前打来的两个未接电话,听到她的声音,瞬间抬起了眼。

锐利的眼刀刮过她的全身,就在姜潮被看的寒毛倒立,忍不住举了双手正要投降道歉时,却听路与北低声问道:“你也这么觉得?”

姜潮:“什么?”

路与北却不再作声了,他淡淡收回目光,垂了眼皮盯着桌上正折射着镭射灯光的玻璃杯。

而与此同时,已经被巨大的音乐声吵的耳朵隐约耳鸣的苏淮,在再次搜寻目标未果后,思索片刻,终于还是将手机拿出来,点开了微信里某个纯黑头像。

【-苏:我知道你在这里,来吧台找我,我们谈一谈。】

信息发送完毕,苏淮又等了一会儿,正要收起手机,却突然嗅到面前飘来一阵浓郁女士香水的味道。

他抬眼,只见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一个穿着红色皮裙、身材傲人的大美人。

美人手里端着杯鸡尾酒,挨着他坐下后,纤细的手指将酒杯顺着吧台推到他面前,微微伏下身,脸颊虚虚压在手臂上,仰面冲着他风情万种的眨了眨眼:“小弟弟,姐姐请你喝杯酒好不好呀。”

那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姐姐,苏淮没来得及拒绝,刚张了下嘴,视线里便突然闯入了一张黑透了的脸。

路与北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居然有人穿个破校服还这么能招蜂引蝶。

学校里招涉世未深的小学弟就算了,酒吧里这种一看就身经百战、情史丰富的女人怎么也好苏淮这口?

真是可惜了,无论他们怎么喜欢,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路与北咬牙切齿地想着,将那杯酒推了回去,英俊的脸上神情却阴沉的滴水:“不好意思,这酒他喝不了。”

“他还未成年。”

美人有些惊讶,带着风情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了会儿,随即像是明白过来了什么,眼波一转,笑吟吟地转身走了。

苏淮神色却很平静,脸上既没有被搭讪的慌乱,也没有对路与北多日冷淡的怒火,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好半晌,向他伸出手:“这里好吵,我耳朵有些听不清楚,出去可以吗?”

路与北垂眼看着眼前这个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自己心神的少年,他明明知道自己努力了这么久,不应该在这里功亏一篑,可是苏淮向他伸出了手,他实在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他没有办法拒绝苏淮。

强烈的心跳声被吵闹的音乐声掩盖,路与北用力地闭了闭眼,终于还是选择与自我和解。

为什么一定要拒绝呢?

如果拒绝会给苏淮带来痛苦,那么为了让苏淮开心,他就算答应,又能怎么样呢?

谁说友情只能有一种固定的模式?

无论是什么感情,只要他们永远可以在一起就好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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