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2）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外来的神明。”一滴冷汗从拉塔托丝的脸颊上滑落，在这感觉不到寒风的凝固的寂静之中，离开了她的皮肤，然后静止在了空中。
“别那么紧张嘛，我又不是来开战的。”阿尔法笑着拍了拍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的拉塔托丝的肩膀，在吓得她一嘚瑟之后，施施然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位外来的神？手提一柄奇怪的长剑，有着一头束在身后的银色长发，以绀紫色和钢灰色妆点着自己一半机械化的优雅身躯，她的高跟鞋踏在雪地上，没有留下任何脚印，但是优雅的步伐却留下了款款的脚步声，如同她腰后飘散着流光的燕尾，优雅冷艳却又给人一种不安和重压。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家主，除了典籍上文字，我对于神明之间的事情可一窍不通。”
“嗨呀……”使用着深痕机体的阿尔法换上了一个温和的微笑，“我只是路过此处，对这雪域之上生活着的人们，怀有一种朴素的好奇心罢了。”
阿尔法就这样踱着步子，绕着拉塔托丝走了一圈，“和这片大地上我走过的其他国度一样，这里歌舞升平的平静表象之下，涌动着不甘宁静的暗潮，和睦的关系之下蕴藏着分裂的征兆，所以我很好奇，人类对于那些同胞，究竟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想法。”
“呃……”对方的说辞对于拉塔托丝来说，实在是有点，超出想象了，至少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场聊天，会以这位神明对其他国度的评判作为开场白。
“我已经拜访过你们的圣女，聆听过耶拉的声音，也走访过希瓦艾什的宅邸，你和佩尔罗契是我接下来打算拜访的人，毕竟你们在这个国度之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社会地位，和强大的影响力。”
“您是在诘问布朗陶的意志吗？”拉塔托丝皱着眉，她想要参透这位外来神明话外藏着的话语，“亦或者您是想要考验我的信仰？”
“都不是，我刚开头就说了，我只是来做社会调查的，只是我觉得，用这种方式和您交流，能够得到一个比较可信的反馈，仅此而已。”
“那你问吧，我能够回答你的，我会尽量回答，但是你可不要指望我会背叛耶拉冈德，背叛谢拉格。”
“哈哈哈。”阿尔法笑了两声，一般会把这种说辞挂在嘴上的人，不过都是待价而沽，但是这也某种意义上契合了布朗陶家中立派的形象，不是吗。
“我注意到，喀兰贸易的对外开放策略为谢拉格人民的生活带来了改变，而且你的家族也受益其中，但是现在你站出来旗帜鲜明的反对了他们，我很好奇这之中转变的理由。”
“……”拉塔托丝想要品味一下这个问题是否能标明这位外来之神的立场，但是对方脸上的微笑告诉她自己，对方的耐心是有限的。“因为他这是在背叛谢拉格！……”短暂的权衡之后，拉塔托丝一狠心，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但是想象中，这位外来之神的戏弄，并没有降临，对方只是很认真的看着自己，“我看到的地方，他们做的还不赖呀。”
“您怎么会不懂啊，喀兰贸易看上去为谢拉格带来了先进的技术，实际上是在把整个谢拉格挂上价码，待价而沽。调低税率引进外资，为了留住外来资本，签订不平等的贸易协定，暗中建造军工厂，培养军队，他哪一点是为了谢拉格，他分明是为了将谢拉格变成他自己的，或者外人的东西！”
在“外来之神”殷切的目光之中，拉塔托丝鼓起了勇气，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
阿尔法点了点头，“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你所说的这些，想必就是你抛弃希瓦艾什，转而支持大长老，支持守旧派的原因，对吧。”
“……”拉塔托丝咬紧牙关，她不想接着回答这个问题。这位外来的神明，恐怕是站在，或者至少偏向于卖国求荣的恩希欧迪斯那边的。
“你在担忧，担心我是站在恩希欧迪斯那边，意图侵吞谢拉格的外来者，对吧。”
拉塔托丝当然没有回答，她不敢回答，一位笑眯眯的神明，可不是什么凡人能够惹得起的存在。
但是这位神明接下来的动作，拉塔托丝就有些没有看懂了，一摞一摞厚厚的文件出现在她的手中，被她翻过，然后随意的仍在地上，那些文件随之飘散消失在空中，“一条一条出让权益的协议，换来勉强达到能用这个最低要求的工业技术，让谢拉格的山川，耶拉冈德的骨血和人民的血汗，为谢拉格换回一个个小的可怜的进步，确实，该被人嚼烂舌根。”
“但是……”阿尔法拿出了一个发卡递给拉塔托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恩希欧迪斯看过的风景，这样你也许就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
看着那个流溢着奇异光辉的发卡，拉塔托丝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
于是她见到了摩天大楼拔地而起；见到了绵延的工厂喷吐黑烟，以千吨、万吨计的钢铁在红热，在滚动，与源石能源一起构成了现代工业的脉搏；见到了金融中心的屏幕上，每一秒钟滚动过的数字超出了她这一生所见的金钱的总和。
文明催动钢铁的森林蔓延盖过荒野，科学技术既是人类力量的延伸，陆行舰碾过大地，火箭飞向苍穹。
那些仅仅是一段段片段式的闪回，但是拉塔托丝看的胆战心惊，人类组成的集体，被称为国家，被称为文明的集体，所展现出来的力量，远远超出了所谓凡人的范畴。技术和产业，将曾经只归属于神明的权柄，取回到了作为集体的人的手中，让山河改道，让大地易容。
再回看谢拉格，虔诚的僧侣在山道上叩拜而行，他的虔诚，在那些由平凡的人们自己的双手构筑出来的奇迹面前，显得是那样的滑稽可笑。毕竟，即使他脚下的山道，其实也是人铺就的。
不知何时开始，拉塔托丝竟觉得手脚冰凉，甚至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冲进了自己的灵魂……
32.导火索part.1
“您让我看到的这些……”拉塔托丝竭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被那演进的恢弘影像震荡的心神不宁。
在她的面前，那位外来的神明嘴角上挂着温婉的微笑，“这些东西，我姑且将他们称作文明。”
“您是想告诉我，走出谢拉格的恩希欧迪斯，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东西，才坚定的一路走到现在的吗？”
阿尔法摇摇头，“非也，他只看到了我向你展示的景象之中的一小部分，维多利亚只是这片大地上诸多大国其中之一，它代表着一种文化和一种社会结构，而能够与之并肩的大国，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拉塔托丝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位外来的神明，她展示的一切想要向自己表达什么，对于聪慧的拉塔托丝来说不言而喻。
“谢拉格还停留在古老的传统之中凝滞不前，而那些帝国都不缺乏扩张的欲望，终有一天，他们的目光会注意到谢拉格，身处多国交界之处的谢拉格，不可能从中独善其身。”恍然间，拉塔托丝意识到自己如同大梦方醒一般，“耶拉冈德在上……”
某种意义上，谢拉格还真是神明保佑，作为一片不受天灾侵袭的世外桃源，时至今日，依旧还没有被大国觊觎染指，周边的列强大多陷入了各种麻烦自顾不暇。让谢拉格人还能有最后一丝一毫的觉醒和喘息的机会，这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谢拉格需要技术，需要工业，然而那些东西，都不是免费的，善于权数和计算的拉塔托丝，即使没有深入了解，也能够想到，那些正在为谢拉格带来改变的技术，它们本身的价格。即使是民间的流动，那些庞大的工业装置也是一笔天文数字，更何况是面对人有我无的窘境。
恩希欧迪斯想要引进那些技术，可以说每一项，他都几乎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原本还将他视作卖国贼的拉塔托丝突然意识到，谢拉格至今还能最大限度的保持独立的发展起如此多的产业，恩希欧迪斯搞不好才是最坚守本心的那个人。
“那个……我能做些什么吗？”
但是当拉塔托丝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位外来的神明的脸上，挂上了无奈的微笑，“时间要到了，我说过，我只是个过客，具体该如何选择，取决于你。”
“我……”
“生生不息，繁荣昌盛，祝你好运，拉塔托丝小姐。”
下一瞬间，那位身材很好的神明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那笼罩整片天地的绀紫色蔷薇光影，如同烈日骄阳下的融雪一般退却，刹那之间，周围的人都动了起来，时间恢复了流淌。
拉塔托丝怔怔的低下头，她摊开自己的手掌，那位神明交给自己的那个发卡，还安静的躺在那里，印证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姐姐，你怎么了？好像脸色变得很难看。”身旁的休露丝凑了上来，这个傻妹妹注意到了拉塔托丝脸上凝重的神情。
“没事……”拉塔托丝不动声色的收起了那个发卡，那个由未知材料打造的，坚硬却又无比轻盈的发卡，已经失去了自己奇异的光泽，变成了凡物。“想起了一些心事，不会影响到这次仪式的。”
“姐……”被姐姐搪塞的休露丝脸上挂上了不高兴的表情，“你们都觉得我还是个幼稚的孩子，对不对！我已经成年了啊，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至少我可要听你倾诉一下的啊。”
被妹妹这么一闹，拉塔托丝多少也算是重整了心态，她换上了略带歉意的笑容，揉了揉这个傻妹妹的脑袋，“好的，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