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 / 2)
夜半时分,彼德海姆中学的众多被清理出来暂时供学生休息的教室其中一间的角落,睡不着的索尼娅和好友安娜在悄声的交谈,在她们两人身旁的防潮垫上,她们口中那位罗斯托夫家的大小姐,娜塔莉娅·安德烈耶维娜·罗斯托娃,背对着她们躺着。
一天前,推举自己作为领袖的贵族学生们,还在和睡在自己身旁的索尼娅领导的平民学生针锋相对。
那位带着大盾的苏沃洛夫大叔来了之后,不配合工作的贵族学生们被打散分配到了各个班级,自己也不例外,而且被塞到了“敌方领袖”所在的班。处在这样的环境,她不敢睡得太沉,两人的悄悄话就将她从浅睡中惊醒了过来。
沉默中,回望这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里,身为罗斯托夫家的大小姐的她第一次意识到,在天灾和战争面前,自己的贵族身份起不到任何作用,和其他普通人一样,自己的命运在动荡时局的狂涛之中如同无根浮萍,只能盲目的随波逐流。
……
苏沃洛夫大叔那边的物资比想象中要充沛,这顿晚饭,集中在彼德海姆中学的上千名学生,每人都能拿着自己的饭盒打到一份红菜汤,一勺土豆烧瘤肉,以及一块列巴,热乎乎足以吃饱的食物,远远超出了维持生存的水平。原本娜塔莉娅以为自己和其他的贵族学生会被区别对待,但是他们根本不在乎你是平民学生还是贵族学生,力求保证所有的学生都能得到一份一样的晚饭。
自己跟其他临时三班的学生一起排队打饭的时候,排在她身后的平民学生故意推搡她,弄洒了她的汤和列巴。
“你这家伙,手底下的狗腿子一天之前还在欺凌我们,凭什么和我们一起吃饭!”那个同龄人愤恨的高喊着。但安娜走了出来,制止了她。
“既然你看不起她,就不应该对她做你认为她做过的不正确的事情……”
后来那个推搡自己的女生不是很情愿的给自道了歉,负责分发晚餐的白袍战士重新给自己打了一份饭菜,他说掉到地上的列巴不能吃,上面沾染的源石颗粒会让人罹患矿石病。
晚上的时候,索尼娅拿来了一盒印着一个叫罗德岛的医疗企业的图案的药盒,将盒子中最后两颗药片塞到了自己的手上,“苏沃洛夫大叔发的矿石病阻断剂,每个人两颗,明天还有,该是你的一份也不会少。”
看着她的眼神,娜塔莉娅陷入了沉思,自己常年来接受的教育都告诉自己,贵族天生比平民高贵,贵族本应比平民高尚。但是她见到的所有景象都告诉她,贵族和平民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有着自己情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那些推举自己担任领袖的家伙,不仅喜欢内斗,而且会公开的辱骂平民学生,人前面后想的是怎么除掉索尼娅,称霸彼德海姆中学。而那位平民学生的领袖和她的伙伴,会制止她们的同学欺凌自己,甚至考虑到防止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分发防护药品的时候亲自给自己送过来。
相比她们,自己认识的那些贵族子弟,真的高贵吗,真的高尚吗?娜塔莉娅很清楚答案。自己也许该找个时间,正面的和她们谈谈。
……
在另外一边,负责管理这上千号学生的菲林盾卫大哥,也就是学生们口中的苏沃洛夫大叔,在送走了阿尔法之后,继续看着手头的材料焦头烂额。
把贵族学生打散放在各个临时班级进行管理,是他们实在迫不得已的做法,如果不削这群刺头,上千号学生今天晚上都得饿肚子。但是即使这样,短短几个小时之后,就出现了占据优势的平民学生欺凌贵族学生的事情,这下可有的忙了。
苏沃洛夫没工夫去评判贵族和平民的区别,这群毛头小子现在还都是没成年的学生,在这场灾难中,他们都是单纯的受害者。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尽快把他们都送回自己的亲人身边吧……
……
会议结束之后回到办公室,凯尔希又一次的从桌上拿起了那份简短的报告,还有数千名学生滞留在彼德海姆中学,而且他们的家人在这场“为了乌萨斯的利益”的所谓谋略之中流散,负责调查的干员给出的结论很悲观,这些学生幸存了下来,但是他们的亲人的情况很可能更加不容乐观,他们最终能够平安重返家庭的概率,并不算高。
今天的会议上,阿米娅也提到了这个问题,她希望罗德岛能尽量为这些学生,提供尽可能多一些的帮助。无论是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出于别的考虑。
凯尔希的桌子上还有一份报告,那是一份阿尔法在出发之前放到她桌子上的报告,看上去很普通的纸质报告,只有她翻开的时候才能看到上面的文字,而且在她浏览完一遍之后,这些纸张就会自我销毁,相当高明的保密手段。
她翻开这份文件,阿尔法以讲述故事的口吻,讲述了她了解的,另一条世界线上,那些学生的命运。
整合运动干部梅菲斯特,因为自己扭曲的恶趣味,出手烧毁粮仓,迫使学生们互相争夺本就不多的生存资源,最后造成惨重的伤亡,幸存者都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创伤……
看着手中冰冷的燃烧着化为灰烬的报告,凯尔希知道这种悲剧已经被他们阻止于未然,但是现在只是救了那些学生一时,上千未成年人,他们还需要教育,还需要外力提供保护和引导,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但是他们是未来,未来的世界终究是青少年们的。
“亚叶,你去通知一下我们的联络部门,每天早上开一个碰头会,发动我们的情报和关系网络,尽可能的疏散这些学生吧,上千名学生,绝大多数还都是非感染者,这个摊子塔露拉也难应付。罗德岛现在的运力还有很大冗余,我们也可以接纳一些愿意加入我们的学生。”
“好的老师,我明白了。”
明天还要找阿米娅和博士谈谈这个问题,凯尔希看了一眼时钟,又到了后半夜,阿尔法已经警告自己不能继续硬扛了,生理上的疲倦确实需要休息来弥补,先去睡觉吧。
“乌萨斯学生自治团吗……”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凯尔希喃喃自语到。
85.他曾经是将军
切尔诺伯格的街道上,随着乌萨斯军方各部的撤出,战火停歇,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因为天灾而蔓生的源石结晶。博卓卡斯替大尉带着麾下的战士,正在挨家挨户的排查是否还有人滞留,需要帮助和救援。
在一个街角,他遇上了一位曾经并肩战斗过的老熟人。
“你们现在想要干什么,我这个老东西怎么看不懂了。”白发的健壮黎博利老者挎着长刀,他并没有直接与大尉寒暄,而是看着刚刚散去不久的灾云和在街道各处忙碌的,已经摘下面具的战士。“许多年没见了,博卓卡斯替,我听说你跟我这个老头子一样换上了矿石病,但是看上去你还是那么活蹦乱跳。”
看着面前佩刀的老者,大尉愣了片刻,“真的是您!我还以为那只是些传言。”
“许多年没见了,博卓卡斯替,或者我现在应该称呼你,‘爱国者’?”
大尉看着面前的老人,终究是平复了故人重逢的些许喜悦,合成的身躯并没有磨灭他的情感,反而让他在有些时候,更加直白和活络了一些,就好像是老旧的设备经历了翻新,换上全新的核心,“……赫拉格将军,居然还记得我。”
“怎么会忘记啊,当年如果不是你带着盾卫,顶着暴风雪冲进堡垒,我在内有多少人要死在卡西米尔的银枪皮加索斯手里。”
“勇敢的是我的战士们,他们不惧牺牲。”
“你比当年沉默寡言了许多,我见过你在战士们面前慷慨陈词,大家都为你的发言拍手叫好,我可有些不敢相信你会这样惜词如金。”
“矿石病破坏了我的声带,过去的很多年,我都没办法说一句完整的话,一位贵人给了我第二次健康的生命,但惜词如金的毛病终是烙下了。”
“这样啊……”赫拉格点了点头,“从北原的游击队,到现在收拾切城烂摊子的反抗军,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是其中的领袖,我原以为,你会在军功的道路上走的更远,就像骑兵师的蓝胡子阿廖沙说的那样,做到元帅的位置。”
“我只是个大尉,将军,我终究是个萨卡兹,而不是乌萨斯。”
“把你这样忠诚且优秀的战士,乌萨斯最好的战地指挥官,从军队中逼走,逼到去领导反抗的队伍,哈哈。”赫拉格大笑了两声,“这个帝国的堕落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期。”
“那位宽仁的陛下已经作古,人走政息,自古既是常态。”大尉将自己的旗枪插在旁边的地上,向跟着自己的战士们示意继续手头的排查工作,给他留下点空间和老朋友叙叙旧。“我的勇武在乌萨斯这头战争的怪兽的身体中,算不上什么翘楚。”
“看来军队并不是你出走的原因。”
“是的,我只是想跟我的战士们走在一起。”他叹了口气,从铠甲的储物盒中拿出一个遍布磕碰痕迹的水壶,“来喝一口?我从北方带来的,我们现在的时间还算宽裕。”
赫拉格接过了酒壶,打开瓶盖,喝了一口,“苔麦的酒还是那么苦涩。”
“我曾经一直以为,将军您已经死去了。”
“隐姓埋名也是一种死亡,过去的身份已经伴随着旧的勾连消逝在了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