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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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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嘉聿欠身捞过茶几烟盒,摇出一根衔上,点火时大概出于习惯,总要?皱一下眉头。星火舔上他的烟卷,他抽了一口,左手夹开,忽然出其不意喂进她的唇间?。“喜欢亲吻”的陈佳玉又亲了一下他的指尖,是沐浴露清淡的花香。

“用不了十?分钟。”

说罢,钟嘉聿再度托起?她的右手,利索解开特制夹板。

“二手烟”安静翘在陈佳玉的唇上,白烟袅袅娜娜。

手腕温度陡凉,是钟嘉聿揭开了她的纱布。内缝线的伤口像紧抿的嘴,咬住所有秘密,墨镜滤掉了血腥的狰狞,只剩下钟嘉聿的用苦良心。

嘶——

碘伏点过,伤口微凉刺痛,钟嘉聿早有先见之明扣住她的小臂,防她后撤。陈佳玉猛吸一口“二手烟”,来自钟嘉聿的尼古丁能镇痛。

“好了。”钟嘉聿手法?利索,在烟卷燃烧至一半时完工。他顺手夹走她唇间?的半支烟,往垃圾桶弹了灰,含住隐形的口红。

陈佳玉将?墨镜推到头上,视野恢复光亮,钟嘉聿像一刹那从?灰白回忆中走出,变得立体可亲,尤其当他吐了转头看她一眼,她又涌起?那股想依附的冲动。

钟嘉聿似有所觉,目光微顿,但无所动,只说:“你要?睡一会吗?”

陈佳玉眼睛和周身疲乏,但毫无睡意,清醒得如回光返照一样。

“我想在沙发躺一下。”

钟嘉聿说:“楼上有床。”

她摇头,“我就想睡沙发。”

钟嘉聿许是想起?旧事?,眼里有很淡的笑意,起?身让位,“你睡吧。”

那一年陈佳玉也是躺在钟嘉聿客厅的沙发,占据了一个绝佳哨位,可以聆听?他进出的脚步声,知道主人?也在家,总比一个人?时安稳。

现在的沙发比当年柔软,她没了当年一身硬骨,不会也不怕硌疼了。

钟嘉聿出院子打?电话,应该是打?给周繁辉。

只能打?给周繁辉。

陈佳玉认命般闭上眼。

“老板,半夜有人?来医院骚扰,我给阿嫂换了一个地方养伤。”

钟嘉聿坐到树墩,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圆木桌,隔着玻璃推拉门?望住沙发上沉睡的女人?。

“什么人?狗胆包天?,敢惦记我周繁辉的女人?。”

周繁辉森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让人?心生恶寒。

火机定在桌面,一动不动,钟嘉聿面无表情,“没看清楚。”

周繁辉隐怒,没立即发飙已是对这个手下另眼相待,“连个人?都看不清楚!”

钟嘉聿说:“只看到跟踪车一辆三?菱帕杰罗,车牌号码。”

对端静了一瞬,“你意思?是黑蝎子的车?”

钟嘉聿严谨道:“不排除套牌的可能。”

周繁辉冷笑,“黑蝎子为什么要?骚扰我们小玉?”

钟嘉聿依旧避开正面回答,“老板,线索暂时只有这些,详细情况还待了解。阿嫂现在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扰。”

“在哪?”周繁辉漫不经心。

钟嘉聿又眺望一眼沙发上的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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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火机在木桌刮出一道浅浅的痕迹。他没有说是他家,只报上了地址。从?齿间?蹦出的每一个字,都像点燃一盏引路灯,他在做着引狼入室的无耻勾当。

周繁辉只留下一句“知道了”,当老板的不必跟手下交待自己的打?算,何况这并不是公事?公办的情况,处理?方式很弹性。

钟嘉聿抽了几根烟,在户外呆到无法?忍受艳阳高照的热度,才推门?进屋。

陈佳玉又轻轻“喂”他,千里死不悔改在沙发边盯着她,交替看着美人?与主人?,等待一声许可。

“吵醒你了?”钟嘉聿依旧置若罔闻,反手拉好门?。

“没睡着。”

陈佳玉总怕一睁眼就到回周宅的时间?,就像读书时每周日睡醒午觉就要?打?包回校。她要?回的是集中营。

“狗也没吓你。”

钟嘉聿走到千里另一侧,蹲下半跪搂了下毛茸茸的狗头。千里立刻往他下颌舔了两下,不住拱动,当他是最诱惑的肉骨头。

陈佳玉咯咯发笑,尘封已久的笑意,连自己也陌生,再度感?染了钟嘉聿。他撇下千里,拉过她搭在肚子上的左手,不由分说往千里背上按,“你来摸一下。”

“不要?!”陈佳玉下意识抽回手,哪抵得过他的劲力与热情,更无法?抗拒与他肌肤厮磨。直接感?受与他的联结,比一百次想象还要?具象和深刻。

“不要?怕,有我在,它不会咬你。”

钟嘉聿只是横扣着她的手指,引领她的掌心熨帖绒绒长毛。

“挺乖吧?”

千里尾巴狂甩,张嘴哈气,浑身激颤,稍不留神扒着沙发边缘,兴奋舔了一下陈佳玉额头。

“啊——”

陈佳玉皱眼往沙发里缩,奈何给拉着手,退无可退。

钟嘉聿笑着拨下千里的脑袋,“千里淡定点,别那么没出息。”

他们相叠的手还在千里背上,从?脖子到尾巴滑动,不知不觉指尖同向,那只曾经持枪的手悄悄分开了陈佳玉的五指,缓缓地嵌入,填合了她的指缝。狗背上的手霎时大了一圈,严丝合缝,共生共息,浑然一体。

陈佳玉呼吸一窒,收拢指缝,夹住他,又不至于挤开他。十?指在互相拥抱,黑白相间?,大小相合。钟嘉聿回应她的交缠,张弛交错,松紧像呼吸,渐渐急促。

那颗喉结似曾相识地滚了滚,成熟而诱人?,遥遥呼应陈佳玉喉咙的干渴。

“亲我一下。”

陈佳玉撩起?眼皮看他,带着一股苍白的妩媚。天?赐的美貌极具蛊惑性,无论?青涩还是成熟。

不知谁先起?了头,十?指的抚摸慢下来,心不在焉的。

钟嘉聿目光渐渐深邃,抿起?的薄唇稍稍松弛,喉结危险一滚,像一个蓄势待发的信号。

“千里。”陈佳玉冷不丁补了一句。

千里得令嗷呜狂乐,猛地蹭击她的下颌,险些撅翻了她。

钟嘉聿愣了下,半恼半乐甩开她的手,他早该识破她眼里的调皮。陈佳玉躺平了簌簌发笑,报了车上“一吻之仇”,乐得跟小孩似的,得意主宰她的每一个细胞,一点也不后悔错失良机。

“别把力气笑没了,我给你弄点吃的。”

钟嘉聿难得让步,无奈起?身,开冰箱琢磨食材,心里想的是如何保存美人?仅剩的傲骨。

下午时分,陈佳玉已经敢坐在檐廊边给千里丢飞碟,不算打?成一片,庞然大物朝她奔袭而来,她依然有些惧怕,不自主眨眼缩肩后仰。跟高冷猫相处惯了,难以适应热情舔狗。

钟嘉聿站她边上看了一会,忽然抛下一句:“送你一个小礼物。”

“嗯?”

陈佳玉仰头,视野里一半天?光一半廊檐,半明半暗间?只见一个暗色小东西飞下来。她要?接,单手接不住,小东西精准降落她的大腿上——

一只毛茸茸黑乎乎的小老鼠跟她大眼对小眼。

啊——!

陈佳玉屁股装了弹簧似的,惊跳起?身,躲了一米远。

小老鼠被甩到草坪,一动不动。

罪魁祸首噗嗤一笑。

陈佳玉惊魂未定,疑云渐散,小心翼翼走近探了一眼,小老鼠四仰八叉躺着,被施定身咒似的。千里好奇过来嗅了两下,小老鼠僵死一般。

假的?

她又尖叫一声,扬手往钟嘉聿的胳膊捣了一拳,“你真?的很手欠!”

坏蛋却跟戳了痒穴一般,笑意不止,“胆小鬼。”

陈佳玉撅着嘴捡回仿真?小老鼠,气不过又含笑赏他一拳。钟嘉聿握拳隐隐鼓起?肱二头肌,她又立刻闪避,见他打?烟雾弹,不忘瞪他,眼波流转,顾盼生姿。

钟嘉聿倚着檐廊的柱子,“里面有猫薄荷。”

陈佳玉掌心托着小老鼠端详,拇指摩挲它的脑袋,“烟仔有福气了。”

“生日——”

叮咚——

门?铃声尖锐贯穿客厅,直逼耳旁,打?断钟嘉聿未出口的祝词。

四目相撞,一个警觉,一个茫然,气氛陡变,无可挽回地回落。

“我去看一下。”

钟嘉聿穿过客厅,走到玄关处查看可视门?铃的屏幕,目光沉了沉。

陈佳玉握着小老鼠,跟着进了客厅,不知洞悉钟嘉聿的凝重,还是对危机过分敏锐,面如死灰挤出几个字:“是他吗?”

第17章

陈佳玉希望是眼花, 才看到钟嘉聿点?头,幻听了才听见“我去开门”。

铁门大开迎客,老男人那张脸出现的一刻,陈佳玉像闻到生人味道的猫, 扭头蹿上楼, 速度之快, 称作逃也不为过。

周繁辉目光微顿, 脚步停滞,比起问钟嘉聿,更像自?言自?语, “我刚才看到的是她?在外面好像听到她尖叫。”

楼上回应了关门巨响, 还?有听不见的反锁声。

钟嘉聿略颔首, 神?色不变, “这里有一条狗, 可?能吓到阿嫂了。”

周繁辉半点?不尴尬, 抬步入内, 姿态像莅临公司,“看来我们小玉很不愿意见到我。”

话毕,他得承认思?虑不周, 还?有更加不愿意见到他的。

传说中的那条狗自?后院奔袭而来, 巨型而壮实?, 朝着周繁辉狂吠。

饶是周繁辉见多识广, 也给突如其来的猛兽吓一跳。

“千里!”钟嘉聿赶忙喝止, 出手按住它, 让它闪一边, “不许叫,回去。”

千里顽固再嚎两声, 警惕地站定,一瞬不瞬盯住气息可?疑的周繁辉。

“抱歉,老板,它看到生?人太激动。”

周繁辉强自?镇定,唇角微妙抽搐,“看不出你还?有养狗的癖好?,我们小玉也喜欢养这种毛茸茸的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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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大畜生?不满地又嚎了一声,给钟嘉聿强行按住才妥协。

“这边房子?没住人,主要是看门。”

周繁辉冷笑,“还?真是一条看家好?狗。”

“汪——!”千里再吠一声。

“安静点?。”钟嘉聿再度警告,千里的委屈一言难尽。

周繁辉上下打量空荡荡的房子?,“这里没其他人住?”

“房子?买来就?一直闲置,平常都不过来。一会钟点?工上门打扫做饭,”哪怕青天白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少难以避嫌,钟嘉聿不得不充当他的走狗,示意楼梯口方位,“老板,从这里可?以上二楼。”

话题转换令周繁辉勉强满意,他振袖负手走上二楼,拐弯处不忘鄙视一眼大畜生?。

钟嘉聿不便跟随和旁听,只?能带千里去后院安抚。千里知错又不服气,拱进他的怀里撒娇。

客厅挑空,从沙发可?见二楼走廊与房门。陈佳玉跑得急,挑了最近的一间房。谈话清晰可?闻。

周繁辉立在门口,也不敲门,直接开口:“小玉,是我。”

门内毫无动静。

陈佳玉心跳几乎位移到了耳膜,咚咚咚咚,像急促的敲门声。

她站门边,想远离周繁辉的声音,又怕错过钟嘉聿说话。

“叔叔知道你在里面?,”周繁辉一改昨日暴戾,恢复人前的温文尔雅,“给叔叔开门好?不好??”

陈佳玉抓着胸口喘大气,愤怒触发了一身战栗。她仰头往墙壁轻轻磕了下后脑勺冷静。

周繁辉不厌其烦道:“还?生?叔叔的气啊?”

叔叔知道错了。

陈佳玉在心里帮他补全下一句经典台词。

“叔叔知道错了好?不好??”

钟嘉聿心不在焉抚摸着千里的脑袋,低声嘱咐:“好?狗,忍着点?,别?生?气。”

“好?吧,”周繁辉听不出一丝妥协,“既然小玉今天不愿意见我,那叔叔改天再来看你。”

足音似乎远去。

陈佳玉贴上门板细听,但?也怕周繁辉一拳砸门,刚好?震在她耳朵的位置。

好?彩,钟嘉聿跟他讲话了。

周繁辉冷笑道:“女人啊,越漂亮越难哄。”

作为手下,钟嘉聿应该附和几句,阿嫂过几天一定会想通回到老板身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徘徊在心里都是刺痛。

钟嘉聿请他入座,上了茶,“阿嫂刚受伤,昨晚奔波没睡好?,可?能有点?脾气。”

“脾气太大,连我都不给面?子?,平常真是宠坏她了。”他周繁辉哪有这么?低声下气去请一个女人。

门铃声打断周繁辉一腔郁闷,钟嘉聿失陪起身,“可?能是钟点?工来了。”

可?视门铃又给了一个惊喜。

钟嘉聿开门接回一个蛋糕,没送错地方,只?是不凑时。

周繁辉眼神?随之微妙,“谁过生?日?”

若说钟嘉聿和陈佳玉凭着一枚亲吻和一次牵手就?达成生?死与共的信任感,那太过盲目与草率。钟嘉聿掂量过彼此间默契的重量,应该跟手里这块蛋糕持平。

“阿嫂说今天她生?日,让我点?的蛋糕。”

周繁辉罕见顿了下,“今天几号?”

钟嘉聿说:“7号。”

“差点?忘记我们小玉的生?日,”周繁辉依然坦荡,“难怪总感觉有一股力量推着我来看她。”

钟嘉聿弯腰把蛋糕盒子?搁在茶几,盒顶圆窗依稀可?见“生?日快乐”的巧克力贺牌。

楼上忽然咔哒一下,房门拉开,陈佳玉出现在走廊。

钟嘉聿和周繁辉齐齐仰头,后者旋即笑道:“小玉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她抓着小老鼠和栏杆,往下瞥了眼,平视相当于俯视,甚至是鄙视的。她的目光没敢划过另一个人。

“我今天生?日,不想回去。”

钟嘉聿一改刚才意气风发,默然略垂首,像她每一次在周宅客厅碰见他一样。环境虽有变,周繁辉带来同样的压迫关系,所?到之处都会是另一种周宅。

“当然,寿星说了算。”周繁辉以退为进,徐徐图之,仰头抻着脖颈,青筋微凸,似在隐怒。

陈佳玉抓在栏杆上的左手指关节泛白,“我在这里呆到伤口结痂,你让莲姐来照顾我。”

周繁辉连笑两声,神?秘莫测,似乎下一刻便能翻脸,挥刀相向。

但?他突然痛快道:“好?,小玉想回家随时回来,希望叔叔来看你,小玉也不要不欢迎。”

周繁辉转头吩咐钟嘉聿,“你给阿嫂张罗一顿丰盛的晚餐,阿莲一会就?到。”

“明白。”钟嘉聿俯首听命。

周繁辉乘车离开,那股低迷窒息的气场久久不散。钟嘉聿送客回来,碰上楼梯口的陈佳玉,“已经走了。”

陈佳玉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倚着扶手舒了一口气,手里还?握着那只?小老鼠。

“我还?以为你不会躲。”钟嘉聿意外她开头举动,惊弓之鸟大多不敢动弹。

陈佳玉颧骨有些僵硬,小小瞪他一眼,“我只?是躲不掉,又不是等死的傻子?。”

钟嘉聿的确没亲眼见过陈佳玉与周繁辉角力,“怎么?没躲到最后?”

“我……”陈佳玉不由转头,视线落在茶几上的蛋糕盒,钟嘉聿的惊喜被迫掺杂了周繁辉的惊吓,显得越发珍贵,“总不能把烂摊子?丢给你。”

陈佳玉走向蛋糕盒,好?像透视了纸盒与七年时空的阻隔,再次看到蛋糕的原貌。不确定钟嘉聿一直铭记,还?是昨天在医院填资料凑巧看到,他的心意已经实?实?在在摆在眼前。她跪坐从纸盒天窗窥视,仰头特意问:“是给我的吗?”

钟嘉聿卸力坐到旁边沙发,“差点?给小老鼠了。”

陈佳玉把小老鼠放到天窗,喃喃自?语:“看到了吗,生?日蛋糕,少不了你那份。”

莲姐不一会被送到门口,推着两个大行李箱拘谨入内,好?像乡下婆婆初访新婚夫妇的新居。若是没有狂吠的千里,估计适应更快。

“我真的很怕这种大狗。”莲姐拍着胸口到抽气。

同样怕狗的陈佳玉反倒成了安慰人的那一个,“你不惹到它,它还?是蛮乖。主人在这,它不会乱来。”

千里的主人距她们“千里”之外,陈佳玉住二楼主人房,莲姐睡次卧,钟嘉聿在一楼客卧凑合。陈佳玉在餐厅看莲姐择菜,钟嘉聿便在客厅远远坐着。等两个女人都到客厅,他便在后院遛狗洗狗。偶尔轨迹相交,便点?头擦肩而过。

无论从哪个角度,这位临时保镖尽责又懂避嫌。

莲姐看不出任何不伦的端倪,除了她每天外出采购的两个小时空档。如果两个小时能“出事”,以前陈佳玉经常跟钳工外出一整天,不可?能还?清清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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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前,周繁辉曾问过她,有没有看到阿嫂跟宅子?里哪个人关系可?疑,莲姐第一时间想到钟嘉聿。但?拿人手短,她的儿子?还?在茶园当“质子?”,事关饭碗甚至人命,莲姐有了软肋,不敢多嘴。

莲姐在场,陈佳玉确实?不敢靠近钟嘉聿。她在这片屋檐下的第一印象都是松快愉悦,生?怕一旦靠近,就?会激活肌肉记忆,作出一些出格的举动,害了彼此。

莲姐缺席的两个小时弥足珍贵,但?她归时不定,叫人不敢放肆。

钟嘉聿会给她伤口,还?有墨镜,没了“二手烟”,抚过千里背部的手也不会重叠到一起。

但?生?日当晚,千里叼着它的一只?玩偶挠开陈佳玉的房门,她还?是吃一惊,尤其千里特地把玩偶扔在床上,眼巴巴看着她。

陈佳玉举了下玩偶,“给我的吗?”

千里旺一声。

“可?是我有小老鼠了,还?是谢谢你。”

她斗胆摸了摸它,才发现玩偶背部拉链,拉开一看,竟藏了一张折叠小纸片,粉纸黑字,让一切快乐有迹可?循——

生?日快乐。

钟嘉聿字如其人,大气潇洒,锋锐有度,把普普通通的纸条升级成了独一无二的贺卡。

房门关上,独立的小空间仅剩自?己,陈佳玉喜形于色,往胸口压着贺卡,倒在柔软的大床上。一想到钟嘉聿可?能曾经睡过这一张床,她似乎隔空躺进他的怀抱里,温柔而宽阔,每一份舒适都是他给予的安全感。

她忍不住擦了口红,亲吻了“快乐”。

然后,阅后即焚,陈佳玉将属于他们的小秘密烧进马桶。

她鼓足勇气,搂了一下千里,前后拍拍它后背,贴着它毛茸茸的脑袋,悄声吩咐:“我抱过你了,你回去抱抱他,知道吗?”

千里嗷了一声,甩着舌头化身“信狗”,载着她拥抱,奔回主人身边。

第二天陈佳玉收到院子?里应季的鸡蛋花,第三天是棕榈叶编织的新绿大蚱蜢,第四天是千里亲自?挑的礼物,半嘴它没吞下去的狗粮……

东西?细小而特别?,出现在屋里不会忽略,也不至于引起怀疑,千里替他们担下了潜在的“罪名”。

右腕刀口一天天咬紧愈合,只?剩下心里的仍旧处在开放状态,随时遭受病菌侵扰。

临走的前一天,莲姐外出,陈佳玉坐到檐廊下的躺椅,以比来时高一截的视角眺望小小的庭院。阿嫂可?不能再席地而坐。

“明天我让司机来接我,我不想看你送我回去。”

钟嘉聿倚着廊柱,一手插裤兜,一手随意下垂弹了弹烟灰,监视般眺望一眼后院围墙。

“我送你。”

无需刻意压低,两边声音都很低沉。

陈佳玉低头轻压着右腕两道伤疤,长新肉发痒,又不能挠,只?能时不时压一下。她必须重返虎穴,但?钟嘉聿可?以不用背负“是他亲手送羊入虎口”的枷锁。

“如果没见到你,我还?是过一样的日子?,”这是她的劫数,“两个人难过,还?不如一个人难过。”

钟嘉聿讲话时没有跟她对望,甚至在东张西?望,漫不经心似的,却?是陈佳玉听过最深情的一句话。

“既然见到了,那个人必须是我。”

第18章

嘭——!

钟嘉聿轻盈跳动, 挥出一记右勾拳,力度之大,沙袋剧烈颤晃,填充物似能化为齑粉。

他从?未感觉自己这么窝囊, 要把手中唯一一块美玉拱手相让。

嘭——!

下一拳重击, 浑身汗液飙溅, 赤|裸的上半身肌肉鼓凸, 块垒分明。

沙袋不再是?沙袋,而是?有了姓名与人形,声音与表情, 甚至是?微笑:“我们小玉……”

嘭、嘭、嘭——!

钟嘉聿右上勾拳和左右直拳组合, 直击腹部?和脸部?, 如果对?方是?人, 可?以直接拉去整容科。

傍晚的拳击工作室充斥着微妙的汗味和皮革味, 别人打沙袋激动之时不禁哼哈有声, 钟嘉聿一直闷头猛打, 倒像个异类。原来隐怒到达上限,连脏话也骂不出一句。

这间训练室只有两个人。

厉小棉像个教练在?旁抱臂倚墙观察许久,甚至尝试用口?香糖吹泡泡, 当然没成功。

之前钟嘉聿第一次从?周繁辉的赌场“小赌怡情”出来, 也是?躲来这间拳室闷声打沙袋, 缓解等待的烦躁, 最后打烂一副手套, 笃定地告诉她, 周繁辉一定会注意到他。

那时的他自信果决, 胆大心细,能力匹配野心, 哪里知道人生还有一味苦叫无能为力。

趁着钟嘉聿安静喘息,她飞快道:“你不心疼你的手,好歹心疼一下我?的沙袋。”

钟嘉聿置若罔闻,后撤几步,又重新进攻。

嘭嘭嘭嘭,厉小棉从?未觉得打沙袋的声音如此聒噪。

她努了努嘴,“人倒是?真的很美,模样、身形、步态,我?要是?男人啊——”

钟嘉聿难得分神横她一眼?。

厉小棉耸耸肩,“我?能想象,敌人的情人,横刀夺爱的话,应该比一般的‘锅里香’更刺激。”

钟嘉聿吝啬扫她第二?眼?,双手扶着沙袋缓了口?气,鄙夷道:“按你这么一说,我?没救了?”

厉小棉不由叹气,“按理说,你出来混了这么久,不至于逃不过区区一个美人计。”

“我?倒希望是?美人计,”钟嘉聿又挥出几拳,力度明显减弱,“棋子起码不会受伤,你要这么想,苦肉计还差不多。”

厉小棉面无波澜,“棋子有用才叫棋子,没用就成弃子。怜香惜玉是?英雄的风骨,周繁辉就是?一个草菅人命的魔头,别奢望他会顾全一颗棋子的安危。”

钟嘉聿的拳风在?师姐的逆耳忠言里加速,烦躁的拳声砸乱了心跳。他知道周繁辉不会怜香惜玉,没料到能下如此狠手。哪怕早有预料,他也不一定能干预。挫败感像汗水淹没了他。

厉小棉缄默不语,钟嘉聿的情况已经超出言语的安慰功效。他们这类人长期潜伏,屏蔽常规关系,节制喜怒哀乐,神经绷紧到极限,会寻找一个发?泄口?。她看?到过有人纵情欢场,去而不返,有人向黑暗妥协,变节卖友。钟嘉聿选择了拳击,体?育运动释放了肌肉压力,心里难解的部?分仍然解铃还须系铃人。

老闫曾坦承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些年?钟嘉聿的成长有目共睹,厉小棉只比他多一年?经验,她说的他未必没考虑过。钟嘉聿从?来没捣出需要她收拾的烂摊子,只是?偶尔请她帮忙收收毛边,整理一些“线头”。

厉小棉的叮嘱多于劝告,“你自己当心点。”

钟嘉聿随着旁边凳子上的手机铃声点头,脱下拳套,扫了一眼?屏幕,跟厉小棉使眼?色:“周繁辉。”

然后,换了一种感情接起电话:“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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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

与此同时,厉小棉手机进了一条新消息:女侠救命!老板找我?了!

钟嘉聿挂了电话,随手拎起椅背干毛巾潦草抹汗,“他找我?,先走了。”

厉小棉点头,目送他去往淋浴间,才回消息:淡定,知道就说,不知道就闭嘴。

见面地点在?赌场办公室,黑蝎子的地盘,钟嘉聿只在?当上茶园话事人后来受邀参观过一次。

赌场地处老挝,面对?湄公河,是?一栋三层式建筑。

会议室私密豪华,堪比高档会所包厢。黑蝎子已经等在?里面,沙发?边立着消失多天?的保镖钳工,连莱莱也来了,像只小鹌鹑瑟缩在?角落,显然被钳工看?着。一见钟嘉聿,莱莱如见救星,抬手喊了声奇哥,瞟一眼?黑蝎子,不太敢挪位。

钟嘉聿了然于心,面上不显山不露水,“怎么过来不喊我?接你?”

在?外人眼?里,钟嘉聿和莱莱可?是?“老相好”,说是?半个女友也不过分。

莱莱讪笑:“钳哥路过,顺便把我?捎来了。不麻烦奇哥特地跑一趟。”

钟嘉聿不废话,丢出两个字,“过来。”

钳工出手阻拦。

本来就非同一级别,钟嘉聿进来就没给过钳工正眼?,只当他是?黑蝎子走狗,打狗先看?主人,他便望住黑蝎子,“谢姐,这算什么意思?”

“小误会。”黑蝎子略抬手,钳工不情不愿放下手,眼?里只有一个“滚”字。

莱莱踩着咚咚加速的心跳小步溜到钟嘉聿身边,手还在?微微发?颤。

钟嘉聿刚要落座,门口?传来动静,周繁辉出现,身边竟携了陈佳玉。

陈佳玉右腕戴了一只腕表与玉镯,勉强盖住了两道疤痕。她环视一圈,又像看?不到任何?人似的,包括早上送她回周宅、刚刚擦肩的钟嘉聿。

周繁辉在?此起彼伏的问候声中?上座,身旁傍着站立的陈佳玉。他没喊坐,人人都站着听命,只有钳工扑通下跪,膝行到他跟前。

“老板,我?是?冤枉的。”

周繁辉置若罔闻,命令除他们六人以外其余人退出房间,守在?门口?,没有吩咐不得入内。

木门关闭,会议室更为安静,衬得钳工的冤屈震耳欲聋。

“老板,我?真的是?冤枉的。”他又嚎一遍。

“闭嘴!”周繁辉冷漠呵斥,“让你说话了吗?”

钳工只能噤声,堂堂壮汉蔫萎如虫。

黑蝎子非要展示自己的特别,含笑谦恭道:“辉哥,你爱抽的手工雪茄我?都给你备着,这就给你取来。”

“你也一样,”周繁辉不掩不耐,“别瞎忙活。——小玉。”

黑蝎子不小心踢到钢板,只听陈佳玉温温婉婉应声,再次路过钟嘉聿。她熟门熟路走到博古架记忆中?的格子,打开柜门,从?雪茄盒取了一根原路返回,袅娜弯腰喂到周繁辉嘴唇,左手有些别扭地给他点燃。

全场沉默而压抑,仿佛云青青兮欲雨,并不因着陈佳玉优雅的姿态而有所缓解,雪茄也没能解开周繁辉紧锁的眉头。

这下周繁辉对?谁有意见一目了然。

周繁辉目光忽然聚焦,锁定了莱莱:“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莱莱吓一跳,笑容僵硬,声线发?紧:“回、老板,我?叫莱莱。”

周繁辉要烟灰缸,只给陈佳玉一个眼?神,后者就成了烟灰缸架子。

“你说说,你们阿嫂住院那天?晚上,医院发?生了什么事?”

莱莱缩头缩脑,没了背后骂人那股泼辣神气,吞吞吐吐道:“就、那天?下午奇哥让我?送东西到医院,说阿嫂住院了,他一个男人陪着不合适,让我?也留下。我?那不就留下了,然后、然后——”

她被钳工一记凌厉眼?神吓了一激灵。

钳工下跪时机过早,无法起来,折了气势,但威吓一个地位低下的妓|女绰绰有余。

钟嘉聿展现一个传说中?“老相好”该有的态度,给她定神:“老板在?这里,没做错事没人敢伤害你,你不要害怕,想清楚、说清楚。”

莱莱浓艳的脸颊微微抽搐,惊惧一览无遗,比面对?厉小棉时更为要命,“然后阿嫂说病床太硬,要睡沙发?,我?就跟她换了地方,谁知道、谁知道钳哥带着两个人忽然就来找阿嫂,我?说不知道他还扇我?踢我?。”

钳工终于有了存在?感,继续伸冤:“老板,婊|子的话怎么能信,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

倏然间,黑影飞起,往钳工胸口?猛踹一脚,替周繁辉肃清了噪音。

陈佳玉吃一惊,险些端不住烟灰缸,看?清出手之人,更是?脸上失色。

钟嘉聿的声音完全压制钳工的捂胸呻|吟,“老板让你闭嘴,没长耳朵吗?”

陈佳玉第一次见识钟嘉聿的愤怒与暴力,虽然没冲着自己,周繁辉带来的阴影过重,即便旁观也惴惴不安。她情不自禁抚了下过快的心跳。

莱莱正好相反,钟嘉聿给她出了一口?恶气,兴奋还来不及,险些忘记身处龙潭虎穴。

钟嘉聿转身跟周繁辉镇定道:“老板,莱莱一直跟着我?,我?平时都没跟她说过一句重话,钳工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又打又踢,分明是?不给我?面子。这一脚我?必须得踢回来。”

莱莱顺势往他身后躲了躲,也不埋怨他老拿枪吓唬她了。

然后,钟嘉聿朝陈佳玉略略鞠躬,“吓到阿嫂了,实在?不好意思。”

陈佳玉轻轻摇头,心里竟涌起一股酸涩,倒不是?嫉妒莱莱有钟嘉聿挺身相护,甚至也不是?羡慕,她清楚钟嘉聿也会护着她,只是?无奈他不能光明正大护着她。

这点小场面周繁辉见怪不怪,淡然自若抽着雪茄,一手轻揽着陈佳玉的腰臀,“你说的没错,是?有点吓到我?们小玉了。”

陈佳玉霎时脊背僵硬。

黑蝎子给钟嘉聿抢了头彩,暗骂不迭,如果她出脚还可?以警告钳工,让他别多嘴。

周繁辉问莱莱,“除了钳工还有没有别的人?”

莱莱有钟嘉聿撑腰,声音正常许多,“我?没看?到其他人。”

有人暗暗松一口?气,有人狠狠咬牙。

周繁辉若有所思。

“我?只是?听到一个名字。”莱莱补充后,深深低头,打心底的害怕不似作伪。

周繁辉不耐地弹了弹雪茄,陈佳玉都得好生接着。

莱莱说:“我?听到钳哥打电话喊谢姐。”

“狗屁!”黑蝎子冲上来要扇她,被钟嘉聿眼?疾手快格挡开了。

莱莱躲在?一边怯怯道:“我?就听到钳哥喊谢姐啊,是?哪个谢姐我?不知道。”

“你——!臭|婊子!满嘴假话!”黑蝎子暴跳如雷,才顿悟自己中?了圈套,不打自招。婊|子智商有限玩不出这种话术,肯定是?受过高人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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