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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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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迸裂

时至傍晚, 贺祎在两卫甲士的护卫下由未央宫西门进入台省。其实未央、长乐二宫内本有廊道相连,但廊道戍卫并非贺祎所相熟,因此诸多权衡之后, 选择了自己亲信南门侯所值守的南门。宫门守卫对其做完例行检查之后,将一柄剑交给了他。贺祎本有剑履上殿之权, 只不过平时为作谦厚姿态, 从来不曾携带。

厚重的宫门在他身后轧轧闭合,最后伴随着铜铁的沉鸣,宫门落锁。贺祎望了望南宫门上方值守的人, 轻轻拱手,对方亦点头示意。

宫门下钥之后, 台省内往来道路上几乎无任何人行走,偶有灯火零星, 也不过各个署衙的值房内留守一到两人。此时,贺祎与其随众的声势浩大, 仿佛成为了台省中最为瞩目的声响。今日的未央宫内似乎静谧地不同寻常,贺祎稳稳前行, 袍服与肌理之下的鲜血, 因对于死亡的恐惧化作低低的嘶吼,然而不时间,又因对权欲的趋之若鹜掀起滔天的巨浪。

“你领五人, 去御史台察看薛公在否,若薛公在,请言勿疑, 再使一人回来报我。”贺祎一边疾行, 一边下达着命令。

薛琰通过调粮的诏令发现崔家与贺家勾连的玄机,此时对薛琬最有利的动作便是去中书扣下相关文书, 带回御史台,封存备案,只待来日发难。但太子忽然调兵于此,若薛琬临阵倒戈,则大势去矣。如果今夜能与薛琬谈拢,将此事按下,便可渡危难。但若不能,他也要搜遍台省,把陆昭找出来,扣在手中,以借陆家的力量,与皇权和薛氏斗一回狠。

终于,他在中书署衙前停下,屋内没有点灯,门也没有落锁。

贺祎有些狐疑。

一名宿卫在其示意下上前打开了门。

夏日流火的滚烫随着夕阳的坠落早已不复存在,此时夜凉如水,细微的水汽在空中游荡,蛰伏在屋檐下的夜风,在门被打开的一霎那,涌入了黑暗之中。她从黑暗中走出,明净的月色剥去一团雾气,洒于其身。她的面,似澄湖净练,相与无际,唯有眉梢间的孤烟归云,在光下有着明灭之感。而她身上深色的时服与她的眼底一样,深邃而难辨,满月的一轮清光在此处,毫无立足之地,只可全然膺服。

“陆昭恭迎丞相。”她拱手做礼,将永夜怀抱,隐藏于双手之后的,是不露声色的微笑。

美髯之下,贺祎亦笑容森森,他慢慢走上前,在其身前一步之处停止。那双手洁如玉板,其颜色,其恭敬,皆让人无法挑剔。贺祎笑了笑,用剑柄轻轻地挑开了它。

“陆侍中有何教我?”

陆昭对贺祎之举似不以为意,依然平和道:“请丞相摒却宿卫,中书衙署内,勿取一物。”

贺祎不置可否,只先入衙署内,命人点灯。屋内顷刻照亮,在北墙一排书阁中,铁锁已被人凿开,甚至书阁之门都未曾关闭。这里存放的几乎都是自今上登基后所有诏令的副本。而如今,关系扶风、上庸等地的文书皆已被取出。贺祎眉目半垂,凶利的目光扫至阁子上属于河内的部分。

薛琬已来过中书署衙,并取走了相关文移,如今应该已经回到了御史台。薛氏郡望河内,家底也不干净。贺祎的手在阁子的边缘游移着,此时他拿走文书,倒可以与薛琬做一笔交易。

然而正当此时,门外忽有人来报:“丞相,薛公并不在御史台,听闻侍卫说已奉诏入禁中宣室殿面君!”

贺祎大惊,伸手便要去取阁中文书,却被一只皓腕横空拦下。“丞相意欲何为啊?”

贺祎道:“网罗薛氏罪状,御前自辩。”

陆昭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么薛公至此,丞相觉得他又意欲何为?”

贺祎道:“无非是网罗……”说到这里贺祎停住了。虽然他二人所为目的相同,但所站的大背景却相去甚远,“陆侍中之意?”

陆昭的手慢慢落下,抚摸着书阁上所刻的州宇地名,仿佛欲将这千山万水玩弄于股掌之中:“潜怀异志,图谋易位,这个罪名薛琬担不起,丞相担不起,但有人能担得起。丞相两袖清风,何须御前自辩,更何况如今御前自辩如螳臂当车,但入都自辩却可杀人于无形。”

贺祎目中精光闪过,潜怀异志,图谋易位,这样的罪名落在贺氏、薛氏这种世家大族前,尚要考量,是否会引起激变。若落在崔谅这样强力方镇的面前,只怕要逼其反叛。即便是薛琬身居御史高位,皇帝闻得此议也会对薛琬极力打压。

如今薛琬已入禁中,他与薛琬几乎已无何谈的可能。此时若自己也网罗这些罪状,只会将自己更深地牵连其中,能够做的也不过是相互攀咬,加深彼此的怨怼,所处地位,反倒不能够超然。

陆昭继续道:“如今薛琬漏夜至此,也是带了宿卫班剑,声势赫赫,不输丞相。此时薛琬已入禁中,想来今上片刻之后也会下诏于丞相,丞相也想这般姿态面君么?”说罢,陆昭走到案前,将一封手令徐徐展开,“调粮之议,我已拟一封手诏,调汉中粮草于抚夷护军部。中书王门,与我家亲善,此令已备案留所未发。先前议令,未有备份,若皇帝彻查,也仅有丞相以汉中粮草支援前线,不论亲疏,公正无私一言。”

抚夷护军如今由薛琰所领,粮草是否有资助崔谅之事,如今已有定论。薛琬若执此论网罗罪证,于大义上已站不住脚。至于之后的事情,陆放任淳化县令,乃是抚夷护军部下所治的唯一大县,且军政彼此分离。届时粮草交接,如何再行分配,便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且淳化县令这种低品阶的官员任命,并不走台省,甚至连皇帝都不需要知道,仅由丞相府掾属□□。因此,陆家与贺家是否联手,根本不会存有嫌疑。至于事后薛琰是否会知晓,已经不再重要,他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都是个问题。

贺祎闻言,笑容渐深,望向陆昭的眼神也逐渐消退了敌意:“我心无愧,当自往矣。”

陆昭闻言,亦徐徐下拜,袍服垂地,仿佛冥河天降:“陆昭谨为丞相贺。”

贺祎挥了挥手,数百名宿卫旋即围在了陆昭的身边。这些人自不必跟随贺祎,但如今境况,肯定也不能放任陆昭在这里一个人晃荡。“护卫陆侍中回长乐宫。”贺祎下令后对陆昭道,“陆侍中定当明白本丞相的难处。”

陆昭笑答:“陆昭明白,丞相请自便。”

贺祎离开,然而走了几步后,忽然回首道:“不知靖国公有意三公否?”

陆昭躬身答道:“我家声望,图九卿已是非分,唯愿一家安守凉州,世代守护国门。”

他以三公之位来试陆家的格局,她亦用此来回答陆氏一族目前最大的政治诉求。

贺祎朗声大笑:“蛟龙不世出,如今在天矣。”

是夜,贺祎不带甲,不佩剑,只身一人,独坐于御苑湖边观赏荷花。闻陛下诏,入禁中。

宣室殿外,刘炳在诵读着薛芷封位容华的诏命。薛琬垂首聆听,心如死灰。他身后是三十班剑连同百名宿卫,本以为贺祎会有所动作,宫变顷刻而至,却未曾想贺祎迟迟不来,且皇帝竟得知此事,有所宣召。如此一来,他携众夜间奔赴台省的动作,便再也解释不清了。

当他把文书递给刘炳,试图借此挽回的时候,刘炳只是笑了笑,而后告诉他,他的女儿即将封位容华,只待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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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满周岁,便可进位昭仪。那时,薛琬便明白,魏帝的此番动作在第二天落入朝臣耳中的时候,所有人都将知道,薛氏为了外戚之贵,大权独揽,与贺氏分道扬镳,转投皇权。此时,他仅希望贺祎勾连崔谅确有此事,皇帝英明,即便当下隐忍不发,也不会对自己太过苛责。

恍然间,薛琬想起了在中书署衙内跪候的女侍中。那分外恭顺的模样与试图阻拦自己拿取公文,并非在乞求,而是在等待自己掉入她所织就的巨网。

宣誓殿内,朱幄重重,兽香不断。魏帝与太子相对而坐,执子手谈。樟木棋盘上,棋子星落点点,布局才开,魏帝执黑先入天元。元澈所执白棋依旧暗暗蛰伏,右上一角无忧,已与左上星位遥相呼应,他旋即中间一点,白棋旋即暗连成片。

元澈明白,其实今日之事,以贺祎之智,薛琬之资,不会如此轻易入觳。陆昭以调粮之事发轫,挑起薛贺矛盾,引薛琰向宫变的方向遐想,继而做出决断。人在最危险的时刻,必须将事情发展往最坏处取向,人心亦如是。这些人皆宦海沉浮多年,必然有所戒备。

然而她却皓腕轻落,点子一颗,让他调军马入宫戒备,原本的疾风惊雷,顷刻变作倾盆大雨。任谁面对此情此景,都会为之恐惧,进而无视柔缓的选择,反而做出极端的决断。

当他看到她提前备下的调粮诏命那一刻,当他听到她建议加封薛芷建议的那一刻,他便明白她所图之大,所谋之深。一闪电光划过天际,将宫城上空的浓云一分为二,元澈望了望天空,皎皎月色早已不复存在,又要有一场大雨。而在长安即刻到来的血雨之下,她周身不染一丝腥气,左执丞相,右托皇权,踩着失败者滚落的头颅,干净利落,拾级而上。薛家即将败落,皇权有所抬头,而她也将再登权力的高峰。

黑棋与白棋还在角逐,然而早已知晓胜负的元澈只觉得兴味索然。

魏帝又拈了一枚棋子落下:“今夜不知孰胜孰负。”

元澈执白而应:“古往今来,先出破绽者负。”

第122章 电雨

棋至中盘, 黑白相互绞杀,愈演愈烈,而外面宣诏册封事宜已然收声, 刘炳回到殿中复命。

魏帝道:“薛公深夜入省,让他进来吧, 再去御厨那里, 传几样吃食。”

刘炳领命,片刻之后便领了薛琬入内。薛琬未着公服,而是一身绛湖色的时服, 玉冠绣带,不加貂蝉。或许因其常年居御史大夫高位, 面容略为严肃,眉眼间笑意全无, 通身的刚正。

薛琬入内后,魏帝仍是一副专心棋局的模样, 只是招了招手,唤了他的表字道:“伯玉不必拘礼, 过来坐吧。”

魏帝与太子又对弈数手, 黑棋势烈,锐不可当,白子屠龙终未功成, 虽仍存大势,但实地有差,最终太子告负。魏帝既胜, 也不急于理会薛琬, 而是与太子复盘。

薛琬跪坐于皇帝身侧,眼前的太子已不复当年踏入薛府做客的模样, 其骨相类父,颇有鲜卑人高鼻弓眉的深邃之感,但眼睛与头发皆像极了他的母亲。那一年他跟着他的祖父与父亲初入自己府上,不过是身穿葛袍的小郎君,个子略高些,笑容明朗。与薛芷两个小孩子一起绕树嬉戏,这才有了先帝指婚之语。

而此时何郎不再,谢女亦有所归,彼此的政治诉求也相去甚远。薛琬神色黯淡,想到生前身后事,决定若自己此番得以保全,要招尚在荆州出任江夏太守的幼弟归都,以作筹谋。

魏帝虽是傀儡上位,但因深知自己性命如风絮飘摇,对待诸子可谓亲厚。时下太子掌权,魏帝对于太子的忌惮虽因帝王身份深而有之,却也因当年对其呕心沥血的培养,变得隐忍而克制。以太子克复吴地为起始,至陇山大败凉王,皇权抬头已是不可阻挡 。

然而即便如此,魏帝也没有大起建立事功之心,即便是抬举陆氏,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发声渠道与安全多做一份保障。削藩的风险,他这一辈来担,才弱势孤与夺子之妻的骂名,他也来背。他只要保住他的储君,在世家迫害中硕果仅存的兵权执掌人。最终,督中外诸军事,乃至于如今的加录尚书事,都是毫不犹豫地将政治资源倾倒其上。

将下棋时的义理讲解一番后,魏帝也不乏夸赞:“白棋这几处布置,倒颇有妙处,勾连迂回,曲径通幽。只是你对其太过看重,后续处处回护,便是促其速死,以至于中盘失利,收官失地,倒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元澈低首道:“这处棋的确耗儿臣心力颇多,日思冥想,为儿臣钟爱。只是到底是儿臣棋力不逮,对弈父皇,败之自然。若此处棋能得父皇宽宥一二,也算可与儿臣共沐父皇恩泽。”

魏帝笑了笑,不置可否,问刘炳道:“听闻陆侍中也在台省?”

刘炳道:“回陛下,陆侍中被太子罚跪于中书署衙。”对于后续,刘炳选择了隐瞒。

魏帝将棋子撂在棋盒中,又接过小内侍的帕子擦了擦微有汗汽的手心,而后道:“她冲撞台臣,是该罚。”说完对太子道,“你领人过去看看,若人还在,勒令其归家,禁足五日思过。”这都是场面话,此时魏帝很清楚,贺家所掌的宫禁宿卫也有不少,发生这样的事后,火速带人离开,回长乐宫安置,才是正理。

元澈领命后出了殿,此时殿内便只有魏帝与薛琬君臣二人对坐。

魏帝徐徐道:“那些文书朕都看过了,不知薛御史有何对策?”

方才魏帝对太子讲解围棋义理,又牵出无数妙语,薛琬不得不究其背后深意。说到底,此次事件由中书事发,薛琰发现贺氏与崔氏暗中勾连。虽然这一把战火由陆昭点燃,但贺氏将汉中粮草倾斜于崔谅之手,并未被这位女侍中给压住,反而示其于自家。

若陆家真为贺家所用,陆昭大可借职务之便,将诏命捏在手上,等崔谅耐不住性子向中枢索要,或是通过运作将度支曹的薛琰开掉,都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如此,只能说陆氏并非绝对站在贺氏一方,她点了这一把火,就是为了陆家借此机会得以跃迁。

想到此处,薛琬只觉眼前明朗,道:“京畿重地,许多事当以圆缓为要。如今这些文书,倒不足为信,或许丞相赤诚之心拳拳。只是粮草一事,丞相府显然有失公允,若陛下不忍苛责,崔谅大军或许可以稍后远调?”

魏帝内心冷笑,老东西和我玩太极,难道以为自己不清楚那文书如何得来的不成。贺氏与崔氏勾连如今是板上钉钉,薛琬让自己出面调离崔谅,就是让自己将贺氏、崔氏得罪个干净。于是魏帝起身道:“丞相府有失公允?可有证据?”

薛琬道:“凉逆肆虐,三辅凋敝,各县均缺乏粮草,然丞相府仅以汉中粮草倾与崔谅一人。陆侍中携此诏令入中书,有议郎一人,太子亦在场。想来中书也有备份?”

魏帝皱了皱眉,语气已急不可耐,对刘炳道:“丞相今日应在长乐宫赴太后家宴,速去请。王峤来了没有?若没有来也让人去传。让那个议郎找到诏命也过来。”

刘炳犹豫道:“回陛下,中书监抱病……”

魏帝闻言,忽然大怒道:“中书监抱病,那文阁钥匙难道还在他家留着不成!副官掌令,速传来开阁取文书。”

薛琬没想到竟欲将此事闹大,见魏帝大怒,又欲阁中取文书,想至先前自己命人砸锁,乃是大过,如若不能借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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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粮草失公之事加以掩盖,其后果,不堪设想。

刘炳见状,出门奔走,半个时辰不到,便将在御苑中赏荷的贺祎请了来。至于王峤处,不知是否已有预备,文库的钥匙也迅速交与禁中。只是那名议郎家住的实在太远,尚未能来得及,倒是中书另一位属官在阁中找来了汉中粮草分配的诏命备份,入禁中奉上。

魏帝翻看诏命,到了后面,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粮草倾付之,果然是颇见不轨之心,依伯玉看,此事当如何处置呢?”

薛琬侧首,看了看已经跪在自己身边的丞相贺祎。名满天下,位高权重,这是属于每一个台臣的渴望,这种政治上联手的两厢情愿,因此更加困难。一路跌宕吉噩,一路揣摩猜度,如今终于走到了分道扬镳之地。

薛琬叩首道:“崔谅虽拒大功,却贪欲无满,丞相虽为大局考量,但也应知台辅之重。如今可迁崔谅为交州刺史。”

魏帝笑了笑,手一松,诏令便顺势滑到薛琬的膝下:“到底是谁贪欲无满,谁又以大局考量,薛御史自览吧。”

薛琬闻言已觉不妙,双手颤抖接过诏命,纸张光洁,边缘还沾有为勘合校检所加盖的小印。映入眼帘的是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字迹,清丽出尘,锋锐自敛,不同于时下男子或女子各自书写的方式,字的美早已对男女之别有所僭越。而其所书写的内容,文理严谨,意境萧疏,留有余味的同时,自带着杀伐决断,语阱心兵。

魏帝回首对贺祎道:“丞相深夜仍居苑中赏荷,倒是好雅兴。”

贺祎和手道:“臣记得苑中荷花曾是当年陛下身在潜邸时所种,此时盛开,臣倍感欢欣。”

魏帝目光迷离,似忆起往事一般,点头道:“当年随手播撒,如今竟成蔚然之势,虽自成景色,但若有人想要摇舟前行,却也十分不便。”

贺祎道:“荷花连阵,荷枝缠茎,多困水中鱼蛟,陛下真龙在天,游于云海,怎会为区区荷花所困。”

今日诏命一事,魏帝本想以此牵连贺祎,让其与薛琬互相攀咬,但是当他拿起那封诏命时却明白,中书省自有高人。所谓拉一打一,打不过是眼下之利,但所拉之人则关乎长远之利。他曾想,经历此番,薛琬枉作坏人,中枢之利,尽在己握。如今贺祎一身干净,枉作坏人的不止薛琬,也有自己。而这背后的操纵者,早已掩却身影,超乎物外。

此时宫宇静默,荷塘静默,唯有天穹尽头,幽冥之端的一道闪电,胜而有声。

“下雨了,丞相先回府吧。”魏帝此番虽胜,此时也觉得头脑沉昏,也不愿再和贺祎这样的老狐狸虚与委蛇,“前线战事吃紧,陆将军即将出都,丞相应让陆侍中归家,以安人心。”

待贺祎走后,魏帝阴沉的目光落在了那封诏书上,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诏书的笔迹。他本以为两虎相争,太子坐镇朝中,他可以借此机会整肃朝堂,削弱关陇势力,他甚至佯装愤怒。但贺祎的独独保全却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耳光,乾纲独断,对于他来说,仍属非分,另一个世家有着自己的考量。而经今日这一夜,薛家虽已半死,但另一个薛家亦生矣。

“伯玉居外戚之贵,再居三公,未免瞩目。”魏帝拍了拍薛琬的肩膀,“倒不如先任尚书令一直,其实,居于此要,许多事做起来,更为方便。伯玉若有未尽之意,也当借此倾而付之。”

帝王的笑容潜藏着某种含义,最终在闷雷声中收场。电光陡然消弭,声潮息息远退,余下的便是深不可见的君臣之心,在殿宇下的方寸之间相对伫立。

战争从未停止,而他今日终于看见了那个对手。

第123章 试纵

大事既定, 陆昭依旧循礼,回长乐宫向保太后复命,移交部分印信, 而后再回家休旬假。保太后对于今日结果已经颇为满意,但以宫门下钥为由, 未允其归家。直至深夜, 贺祎命人将陛下之言复述于保太后,保太后这才放了人。

夜已至深,陆昭归家, 虽然兄长早已归来,但家中并未有任何团圆的气氛, 甚至因为公务,一家人连吃饭都很少凑齐。此时靖国公府内灯火幽微, 陆昭只遣人通报了父母跟前的近侍,而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解下氅衣, 松了发,便疲惫地靠在妆台前, 任凭发梢上的雨水滴在镜上。几名侍女悄声入内, 陆昭皱眉揉了揉额角,又觑了一眼侍女们送上来的茶果,只觉那色泽鲜明纷繁, 扰的人头晕目眩,忙唤拿开。

只听帘声微动,环佩玉声璆然, 自前转进一个文雅公子来。与陆昭的一丝不苟不同, 他鬓角抿得颇松,发色青莹如堆墨叠玉, 不束冠也不熏香,只由一条碧色绸带零零总总扎起,犹觉逸气稜稜,白璧如山。旁边的婢女见了,连忙匆匆行礼。他却只笑着道:“不必拘礼,阿妹方回,你们悉心照料便是。”

陆昭见是陆冲,自向右席上稍挪了挪,又命侍女将茶果等物重新摆上,复遣散众人,独留陆冲。一时间屋内安静的很,陆昭从小屉中取出一封信函,平缓地推到陆冲面前。陆冲并不忙接,侧身从琉璃果盘中取了一只江南新贡的橘子,递给陆昭。

嘉实离离,烁如金弹,秋熟时从南方千里迢迢的运了来,不待卖,便被人封贮在冰窖之中,等到冬天取出,价格已不知贵出几何。陆昭接过橘子,又取出一把金刀。轻灵小巧的金刀与皓色的细腕一齐蠕蠕而动,黄灿灿的橘皮被迅速剥好了一圈。

陆冲最喜欢看陆昭用刀削剥橘子,旁人都是用手,只有他的妹妹,提着枝桠,手持白刃,犹有一番指不沾香的别样优雅。尽管陆冲从小就看过无数遍,但是那番动作,陆冲从来都不觉得厌烦。陆昭还未处理完橘子,陆冲便不由拍手赞叹道:“世上手腕功夫,此为最妙者。”

陆昭面色寡淡,低眉温和道:“刀握在别人手里,你倒还踏实。”

陆冲笑着道:“我不怕,毕竟活到妹妹这份上,杀人从来都是不用刀的。”

陆昭手中的金刀慢了半拍,复又迅速的转动起来。

“昭昭。”陆冲道,“将宅院卖给王叡,是我的主意。但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陆冲正欲继续说下去,看到陆昭正盯着他衣带上那束楸草穗子看,便噤声不语。

陆昭低下头,安静许久才道:“拥立皇长子元澈,是大家事先就定下来的事情。高位执政,一言一语,一行一止,皆是有所表态,所差分毫,谬乎千里。二兄一向谨慎,这次为何如此行事?”

陆冲笃定道:“那宅院是京中故友承买,我想朝堂上风云诡谲,多备一条后路总是好的。你知道,当今太子虽说走得四平八稳,但关陇世族依然屹立未倒。咱们陆家什么时候能出面支撑朝局,还未可知。”

“思虑周全是好事。”陆昭回身将手中的金刀放入一盘清水中,转过头时已是一副颇觉好笑的神色,“京中故友却是什么?”

陆冲愣了片刻,小心翼翼道:“王子卿颖拔绝伦,昔年又曾照拂于我。”

“二兄。五皇子其人,性格阴暗不定,跟随他的人大多也泛泛此类。”陆昭换了换了严肃的神色,道,“权海深滔,我们没有朋友。二兄,祖父的话,你要听。”

陆冲忽然怒到道:“妹妹倒是最听祖父的话,现在又得到了什么?是蝇营狗苟于两宫之间,还是自荐枕席于鹤驾之畔?”半晌,陆冲也自觉话说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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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了些,兀自冷笑摇头道,“抱歉,阿兄失言了。”旋即起身,大步出去了。

陆昭看着陆冲走远,又隐隐听到如对牛弹琴等怨怼之语,不禁想了想陆冲所说的话,最后似觉无味地摇了摇头。贺祎之事已经让她有所明白,许多时候,每个人于时局中的具体选择,并非家族可以左右。家族对于个人而言,是名望与整体实力的高台,只要高台不倒,你是站在此处仰望星空,还是俯瞰大地,便不是高台本身所能够影响的了。

今日之事,保太后极力要元洸继位,需要争取崔氏,就必须要让崔谅在朝堂众目睽睽之下彻底上船,再无变更可能。薛琬和薛琰的生疑大可促进这个进程,因此陆昭为此所做的种种布置,都得到了保太后的默许。只是这样的决策并不能让贺家所有人认可,毕竟易储宫变之事,风险极大。保太后作为皇帝的乳母,即便失败了也有颐养天年,寿终正寝的可能,但是贺家却要遭受灭门之灾。因此贺祎宁可卑微地去求与薛琬和好,也不想徒然冒这样的风险。

保太后与贺祎,他们都是陆昭所敬畏的对手,才具相配,布局天下。她之所以能借次机会落一手,完全是因贺氏家族的庞大与强盛。

顶级的权力需要下层的配合,巨大的树冠总会有两三个长势不同却势均力敌的分支。当一个世家权力上升到一个足够的高度,掌握了足够的政治资源后,其庇护下的族人也早已有了各自的枝繁叶茂。随着个体与其政治联盟的壮大,家族本身的执掌者,也会对其丧失一定的控制力。这也是许多大族,譬如王氏,在数十年乃至百年之后,不得不分宗的原因。各自轻装简行,凿开冗繁的桎梏,方能迎接新生。

人心如此凉薄,血脉并非炽热。今日陆昭一时兴起,想要轻轻地刺探陆冲,却得到如此激烈的反击。从那一刻,她明白,即便她在中枢势重,在试图调整亲人的政治诉求时,同样会遇到反抗。将贺氏引为前车之鉴,为政者若将亲情视重器一般自持,付诸到政治上,便如挥剑自戮,立死则已。

陆昭淡淡一唏,转过身去,对着镜子纂了纂头发。只是一瞬间,陆昭觉得镜子中的人令她生厌,尚黏在手心里的鲥鳞花钿,被冷冷地掷在妆匣之内,泛着一丝幽绿的寒芒。

大雨过后,长安城一如既往的晴好,没有一缕硝烟,宫城内外唯缓缓流云,畅畅惠风。登临远眺,只望得骊山蜿蜒,绿染如烟。与夏花一道接踵而至的第一封诏书,是对凉逆一战有战功者的封赏。其他有功将领自不必说,头一件大事便是陆归被封开国浔阳侯,食实封,封邑五千户。浔阳侯虽是侯爵,但确是实封,所有进项皆从封邑所出,物资调配相对灵活。而其父的靖国公这种嘉号,每年从朝廷统一核算全国平均赋税,再折算成所食户数而得的钱粮,最终以禄米,布帛,铜钱以及茶、酒、盐等形式发放。

随后便是陆昭的开国忠肃县主改换为开国阳翟县主,食封五百户。虽然也是荣耀,但阳翟有本土豪族。不像浔阳一般,靠近先前的战乱之地,早已洗心革面。这食封五百户在分封之前并未和当地世族有过充分的商讨,因此是否能够收上来东西,有待商榷。

陆昭似乎并不介意,接过诏命后颇为开心地受了几名女史的祝祷。保太后也高兴,毕竟元洸的封邑也在东,如今其手下的郡国兵驻扎洛阳,来日便可与阳翟遥相呼应。只不过如今陆昭虽有封邑却没有开府,若无掾属也就不存在呼应一说,想要促成此事,还需要再向中朝施压。

然而欲为此事还需要造一些声势,保太后想了想,最终决定给陆昭两名女史的名额,让她自己去遴选。而陆昭在应命的第一时间内,先择了大内司李真如的甥女,尚任中才人的庞满儿,随后便点了陇西彭通之女彭耽书。

“你都说她才情好,性聪慧,那必然是真好。”保太后闻言点头笑了笑,“她父亲任南凉州刺史也有段时日了,让女儿进京,多走动走动,与关陇各家相熟,关键时候也能有个照应。”

在得到保太后的允准后,陆昭便修书两封,一封与其父彭通,另一封则至彭耽书本人,以叙当年宴会旧谊。毕竟在宴会上,彭耽书帮自己传送书信,并且在之后对于金城呈现的那些祥瑞进行了有力的打压,至使金城□□面大为失控。陆昭明白,这不仅间接地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更让兄长的安定最大限度的吸纳人口,增长实力。其意义远比彭通任南凉州刺史要深远的多。

对于彭耽书的安排,陆昭也开始用心布置,打算在京中为其造势,这其实也是为军功授田造势。有着自陇西来的本土世族参与到关陇局势中,会给长安城的政客们带来更为直接的观感。京畿萧条,三辅残败,刚刚饮血得胜的陇西世族自陇山而下,这些骄兵悍将,关陇的世族们可愿意分割土地来养,这便是之后这些人将要思考的问题。

而在政治上,已经功及南凉州刺史的彭通是否有资格在战后成为凉州刺史,亦或是往中原平调,未来的诸多可能,也系其女儿一身。在保太后手下养一养名望,从而往朝中渗透,这样一个机会,别人家跪都没有门子。

写完最后一个字,陆昭长舒一口气,陇西的事已算有了初步的了结。

兑现政治分红最重要的便是时效,在时效之内让领受者对自己的能力有所认可,确立自己的威信,从而联结攀附。而若落在时效之外,天下之大,权力会自己寻找出路。

第124章 困兽

自那日雨夜, 元澈便没有再出宫,确切地说,是完全避开了陆昭。因前事的各有嫌疑, 与未来的摇摆不定,他与陆昭实该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避免相见, 各自保全。

中书署衙陆昭所做的决定, 是联合贺氏打压薛氏,而皇帝顺水推舟,提尚书令姜绍为御史大夫, 薛琬则从三公之位贬下,转入中朝, 从而表明关陇出身的薛氏,已为伸张皇权的新魁首。而薛琬甫一上任, 便提出了修筑长安城防,整顿京畿宿卫两项政令。此令一出, 整个关陇大地便弥漫着一种诡吊莫测的气氛——凉王已无威胁,崔谅屯兵扶风, 关陇世族两大龙头就此分道扬镳, 是时候站队了。

但是该如何选择呢?

首先被踏破门槛的是陈留王氏在长安的宅邸,王氏本身较为中立,又非此次事变的直接关联者, 在众人看来自然有置身事外的超然眼光。然而这些人虽被迎进府,却只能喝到一杯热茶。王峤称病,一概不见。王谦虽任职尚书台, 却被太子转出长安, 前往三辅地区察看农耕状况以及部分县近日生出的疫情。至于王谧,早早地前往安定走马上任, 溜之大吉。

若说这些拜访王家的人只能讨一杯热茶喝,那么拜访姜绍府邸的人则略显悲催。姜绍年逾花甲,腿脚并不利索,常年服食汤药。每每会客,皆要将浑身上下熏上浓重的香气,以遮盖药味的苦涩,之后慢悠悠地走到会客之地。然而未说几句话便有些气喘,总是咳嗽,谈话时有一半的时间脸朝着痰盂。为大家上茶点后,却以牙口不好为由,自己端着一盏汤羹吃,又因牙少吃得口流涎水而不自知。

在面对这样的景象之后,由于姜绍的三公身份,众人自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寻机告辞。以至于在这段时日内,还有不少人上书皇帝,劝姜绍静养一些时日。姜绍索性也顺应众意,待在了家中。

最终这些人都流入到了陆家,求见靖国公。陆振有国公尊号,亦为帝戚,一子一女分别在渤海王与保太后手下任职,世子如今又据陇山险要为皇帝信重,与王氏也有着不浅的交情。此时的陆家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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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帝王与世家同时交涉的窗口,足可称为左右时局的世家。况且陆振虽为国公,本身却无任职,所以许多话说起来更为方便。

然而陆振坚决闭门谢客,连进去吃一口茶的机会都没有。顾氏也一改往日温和态度,严令下人恪守本职,甚至不惜祭出家法。有几名下人不以为意,私下谈论时局,即被当场杖毙。

陆归此时已准备归镇,见近日种种也不乏疑惑,问父亲道:“时局动荡,各家有求,父亲何故不见?我家立关中未久,若因此人心离散,只怕来日难再有所经营。”

此时只有父子二人,陆振看了陆归一眼,语气幽幽道:“我儿欲趁乱而起乎?”

陆归语噎,其实他心中未必无此意动。

陆振对此并不责备,陆归有此心完全在情理之中。陆氏将兴,政治资源与人脉瞬如潮涌,作为新出门户若不借此进取,待人心冷淡下来,面对旧贵族的打压,便难以积累下一次跃迁的资本。只不过陆振觉得,此时仍然时机未到。

在前夜,陆昭没有让薛家与贺家两虎相争,以此来创造大片的权力真空,而是选择了扶植贺氏,面对薛氏的种种举措,也沉默噤声。陆振隐隐觉得,自己的女儿应有更大的谋求,她在静静蛰伏,等一个时机。

想至此处,陆振略微沉吟,而后道:“中枢强势,切政杜弊,薛贺之争,积重难返。尚书令如今声势浩大,正欲寻人而立其政。如今时局,莫说是非议,即便连赞同,只怕也有碍观瞻。我家所处地位仍过于显眼,此时一言一行,更要慎重。至于人望……”陆振笑了笑,“王氏豪门,响誉天下,当今人望所归,如今都黯然噤声,闭门守拙,旁人即便心寒,也难怪我家。我儿不必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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