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9顺应时局(2 / 2)
“赞赞的农田里,每亩能多收三袋麦;他们的纺织厂,一个女工抵咱们五个绣娘。”他抬眼扫过众人,目光在那些磨得发亮的银质纽扣、宝石戒指上顿了顿,“咱们的农奴还在为一块黑面包挣扎时,赞赞的平民已经能喝上掺了奶的麦酒。”
有人嗤笑一声:“那又怎样?丢了祖宗的基业,再多粮食也咽不下!”
“祖宗的基业?”弗里堡伯爵将纸卷往桌上一拍,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十年前,咱们领地的婴儿存活率是三成,赞赞是七成。
这三年,他们的工厂多了二十座,咱们的城堡却塌了三座——这就是死守‘基业’的下场?”
他站起身,深灰色的燕尾服在烛火下泛着暗光,“伦萨的城墙比咱们的厚三倍,照样挡不住赞赞的火炮。等他们打到门口,咱们这些‘贵族’,只会比农奴死得更惨。”
“你想让咱们像雷纳那样当叛徒?”侯爵气得发抖,指着他的手抖个不停,“忘了先祖怎么用鲜血换来的自治权了?”
“自治权?”弗里堡伯爵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苍凉,“咱们的‘自治’,是让领民冬天啃树皮,是让女儿为了一袋谷物就被领主糟蹋。
赞赞的法律里,农奴能告倒贵族,女人能进工厂领工钱——这才是真正的体面!”他将怀表重重合上,“我侄子在赞赞的军校念书,他说那边的军官不叫‘老爷’,叫‘同志’。”
宴会厅里的沉默变成了压抑的骚动。有人低头摩挲着酒杯,有人偷偷瞟向门口——那里站着几个侍仆,袖口磨得发亮,听到“女人能领工钱”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
“可……可他们要收走咱们的司法权!”终于有人小声反驳,声音里已没了之前的底气。
“司法权?”弗里堡伯爵挑眉,“去年冬天,咱们的法庭判了偷面包的孩子绞刑,赞赞的法官却给了那孩子一份面包店的差事。哪种更像拉穆的旨意?”
他走到窗边,推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外面的月光立刻涌进来,照亮他鬓角的白发,“变革之风已经吹到窗台上了,要么开窗透气,要么等着房子被掀翻。”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进死水,激起更复杂的涟漪。红脸伯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瞥见侍仆们交头接耳,那些曾被他视为“牲口”的眼神里,此刻藏着他读不懂的期待。
他忽然想起上周巡视领地时,看到农奴们偷偷传阅赞赞的传单,上面印着“土地归耕者”的字样。
“我……”侯爵的声音软了下来,“我儿子在赞赞学过打铁,他说那边的炉子不用人拉风箱……”
“我领地里的纺织女工,上个月跑了十二个,都去了赞赞的工厂。”另一位伯爵低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面。
弗里堡伯爵将目光投向那些仍紧绷着脸的贵族:“我明天就派信使去赞赞军营。”他从抽屉里拿出火漆印,在蜡烛上烤软。
“想保住家族的,今晚就来我书房签字。想守着骑士精神的,”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惋惜,“我会为你们准备最好的棺材。”
烛火渐渐平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有人起身时带倒了椅子,有人从怀里掏出私章,金属印章砸在纸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厅里格外清晰。
红脸伯爵盯着自己颤抖的手,那上面还留着握剑的老茧——他忽然想起,去年丰收节,领民们给他的献礼是半袋发霉的土豆,而赞赞的传单上,画着堆成山的白面包。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照在那些陆续走向书房的背影上,像给他们镀了一层银边。只有角落里的几个老贵族还坐着,指尖捏着家族徽章,徽章上的鹰隼在月光下,眼神像是在流泪。
想到这里,聚集在市政厅会议厅的希特贵族们开始了投票。长条木桌旁,三十多位贵族或坐或站,指尖捏着铜制选票,空气中浮动着松节油和汗味的混合气息。
一位头发花白、颔下蓄着银灰胡须的年长贵族率先打破沉默,他的声音带着岁月磨出的沙哑,像磨砂纸擦过朽木:
“大家都同意按照他们提出的条件,向赞赞王室投降吗?”
话音落下,铜票投入木盒的“叮当”声此起彼伏。有人投得果断,票子擦过盒壁发出清脆一响;有人犹豫片刻,手指在票面上摩挲再三,才终于松开。
监票的书记官数票时,木盒里的铜票已堆成小山,最终报出的数字让厅内静了静——超过四分之三的赞成票,像一块巨石压在剩余人的心头。
老者浑浊的眼睛扫过那些低头盯着桌面的人,其中几位男士手指紧扣椅柄,指节泛白,显然是投了沉默票。他轻轻叹了口气,再次开口,声音里添了几分疲惫:
“我们都赞成抵抗赞赞王室,直到最后一口气吗?”
这句话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澜。原本主张抵抗的几位贵族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铜票捏在手里,迟迟没有落下。
四分之一的沉默,比明确的反对更令人窒息。那些曾拍着桌子喊“宁死不降”的人,此刻像被抽走了筋骨,瘫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飘扬的旧旗。
老者缓缓站起身,黑袍下摆扫过地面的窸窣声格外清晰:“四分之三赞成投降,四分之一弃权。”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决定最终确定——我们将按照赞赞王室提出的条件投降,希特联邦并入赞赞,成为希特大公国。大公由赞赞国王亚历山大·赞赞陛下亲选。”
话音落地,厅内只剩下壁炉里木柴爆裂的“噼啪”声。即便是投了赞成票的贵族,脸上也没什么笑意。
有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家族徽章,那上面的纹饰曾象征着独立与自治,从今往后,或许就要添上赞赞的狮纹了。放弃祖辈传下的自治权,像剥掉一层皮,疼得人喘不过气。
但没人反驳。抵抗的气焰早已在现实的重压下熄灭,就像壁炉里渐渐沉下去的灰烬。
消息很快传遍领地——赞赞独立战争的希特战场就此落幕。除了一小支赞赞驻军留守新成立的希特大公国,其余部队如同潮水般涌向提比亚斯战场。
两万名希特士兵换上了赞赞的灰绿色军装,扛着统一配发的步枪,跟在赞赞军队的旗帜后,朝着伦萨的方向行进。他们的眼神复杂,有对故土的不舍,也有对未知的茫然。
与此同时,一列补给火车正沿着铁轨颠簸前行。拉赫·威克滕班长坐在最后一节车厢的硬板上,手里的施密特针状步枪泛着冷硬的金属光。
这支枪是路德维希的得意之作,经过七轮压力测试才定型,枪身比旧式步枪短了半尺,枪栓上还刻着细小的校准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