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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这招有个大问题,老周叹气道:“我下午就是去的银行,人家说老家的房子不行。”
他盖的可是两层的砖瓦房,连工带料就得小两万,而且产证齐全,怎么到东浦,它忽然就不算钱了,真是气煞人也。
虞万支听他一个劲说老家那房子有多漂亮,不由得说:“可你们一家都在东浦,一年到头也就住那么几天。”
在他看来实在是浪费。
但老周不这么觉得,理直气壮道:“我一年到头过得跟孙子似的,过年那几天总得风光吧,再说了,落叶归根,我老了也得有地方住吧。”
有这个钱在东浦都能买上楼房了,虞万支仍旧觉得没法理解,心想老周三十出头的年纪,离将来还不知道有多久,可在东浦打工的日子是数得着的。
再怎么算都是不划算,他也不会灌输自己想法,知道容易得罪人,只附和道:“倒也是。”
背对着他们,闻欣心想真是言不由衷。
她结婚的时候,父母反对的理由之一就是虞万□□房子实在太破,是他养父在时建造的土坯房,地方虽然挺大的,但能住人的就那么两间屋。
不过乡下很多人家都是这种老房子,只是有人住和空着的区别而已。
没人住,房间自然是年久失修,闻欣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心里想的也是反正一年回不了两天,何必花冤枉钱。
可以说夫妻俩没在这件事上做过沟通,但想法上还是很一致的。
另一边,老周的长吁短叹却还没结束,已经开始骂起贪污腐败,虞万支听着觉得也没什么道理,心想这么高的利息,要能借的话人家肯定愿意借。
毕竟存进去利息百分之十,借出来利息百分之十五,这里外净挣百分之五,都快比捡钱还容易。
他哪天挣钱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不过想归想,他也只是把眼前人敷衍过去,等自己的饺子上来就说:“回头见,我们先吃饭。”
老周也不好多纠缠,想想买单去找别的哥们诉苦去。
倒让虞万支松口气,坐回闻欣对面道:“快趁热吃。”
闻欣慢慢地吹着气说:“他胆子好大,居然敢借这么多钱。”
他们现在还欠着两千多块钱买房钱都战战兢兢的。
虞万支倒没觉得有什么,说:“廖厂长最少欠银行两三百万。”
车间便宜的设备都得七八万,做生意的流动资金都从贷款来,人家还不是整天乐呵呵的。
两三百万,闻欣想象不出来,吸口凉气说:“那晚上怎么睡得着?”
虞万支认真道:“应该睡得挺好的,还能打呼说梦话。”
奇怪,这种事他怎么知道?闻欣疑惑道:“你们一起睡过?”
这话说得跟他们俩大老爷们有什么似的,虞万支连忙道:“不是一张床,你好好说话。”
闻欣本来也是随口一说,看他急赤白咧的样子好笑道:“你说得才奇怪。”
虞万支转念一想也是,转移话题道:“不过老周也挺可惜的,他可比我工龄长。”
技术工很多时候都讲个经验,人家有支摊子的本事,临门一脚却没跟上,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就这么飞走,实在是让看客都遗憾。
闻欣只夸他道:“可我觉得你更厉害,要是你想做的话肯定更好。”
说没动过心思是骗人的,但要背这么大一笔债实在叫人不安,尤其虞万支现在还是有家室的人,而且做生意有风险,全盘皆输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他道:“等过几年我们再攒点钱。”
可话出口,他也知道不太现实,毕竟攒出来的钱只有那么多,可是需要做的事情却不少,两个人还想换大房要孩子呢。
连闻欣都有点难乐观起来,毕竟按现在的速度哪怕存一万都要快三年,但物价不会站着等。
别的不说,过个年猪肉都从两块三涨到两块五了。
她眨巴着大眼睛说:“你觉得能挣钱吗?”
虞万支欲言又止,有感于这将会是决定家里走向的一句话,抿着嘴唇道:“我们还欠厂里钱。”
人家有恩,他就不能随便辞职。
闻欣想想也是,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失落,很快隐藏起来道:“也是,那就以后再说吧。”
她笑得并不勉强,虞万支却觉得还是委屈她了。
他在花钱的事情上并非胆大的,可以说有那么两次是眼睁睁和发财错过。
按理现在分明是他更不该做选择的时候,但一瞬间他忽然心中有答案。
他道:“其实不辞职也能做。”
一般他都是晚上六点下班,小作坊也不会天天有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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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欣不解其意,看向他道:“那轴承厂怎么办?”
虞万支道:“找个学徒工做基础,需要精加工的地方我自己来。”
这样利润会低一些,可效率也能提上来,他有门路,接单估计不大愁的。
闻欣其实也不太懂他工作的流程,在这上头不细究,只道:“那你该多累啊。”
说得好像已经开始似的,虞万支好笑道:“出来打工哪有不累的。”
他以前做计件活的时候可是天天熬,现在已经算轻松很多。
这话是有点道理,但闻欣还是很心疼他,接着道:“那廖厂长会有意见吗?”
算起来是同行,老板心里指不定不高兴。
虞万支摇摇头说:“轴承也分很多种,我们做的压根不是一种生意。”
他这点小作坊,顶多捡些“边角料”回去而已,况且他心里有数,廖厂长不是小气的人,只要自己不耽误工作就行。
提起这个闻欣就更不懂,眼睛转呀转说:“那……”
没想好后面接什么,提口气又道:“那……”
总之啥也那不出来,她一脸信赖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毕竟来东浦至今,桩桩件件他都没叫自己苦恼过。
虞万支心中其实也有不安,叹口气道:“万一失败呢?”
他一个人可以吃糠咽菜、睡大马路,总不能带着她一起吧。
闻欣沉吟片刻,想想说:“我还是觉得会成功。”
她喜欢往好处想,整日里忧愁也没啥用,反正落子无悔,她道:“同甘共苦才是夫妻嘛。”
虞万支只想给她甘,在心里先把事情过一遍才道:“我明天先去跟廖厂长说一下。”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还是有工作的人。
闻欣帮不上忙,点点头说:“那要不要送点礼?”
请领导办事,是礼多人不怪啊。
人情世故,虞万支还是知道的,说:“待会去买两瓶酒。”
老廖家里管得严,自己可不敢买。
闻欣就不再往下问,只是道:“还不太确定能不能借到钱。”
十几年前她娘家借过,那几年鼓励大家养猪,以大队的名义作担保,每只猪崽可以去信用社借十块钱,出栏后再还就行。
虞万支心想这也是个问题,改主意说:“那就明天早上我先去银行,再去跟厂长说。”
闻欣第二天要早上班,看着他的背影一会才进店里。
吴静正在吃早餐,说:“估计还得一会,这个送货师傅没准时过。”
倒不是因为磨蹭,而是路太堵,工业区四处在修,大一点的车只能东拐西绕地找路,上回来能走的地方这一次未必能行。
闻欣不知内里,只以为是她脾气太好,拧着抹布去擦玻璃,一抬头就能看到街对面付兴隆。
她寻思生意做的大就这么自由吗?怎么天天的往那一站,真是搞不懂。
她耸耸肩当不知道,等车来出去外面搬货的吴静也权当不知。
吴静的父母原来都是知青,恢复高考时一起考上的大学,后来分配回东浦的国营厂,这两年又开始自己做生意。
因为乡下条件差,他们把早产的大女儿寄养在东浦的爷爷奶奶家,就是那时候,吴静认识的付兴隆,一门心思只依赖他。
付兴隆也喜欢她,可惜男人都讲自尊,明明是靠自己在工业区闯出点名头,却总被人说仗着岳父母的势。
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在事业上努力,对怀孕的妻子有些忽略。
吴静对钱不稀罕,她爷爷奶奶也是职工,因为孩子里只有她爸不得不下乡,对她这个孙女很是疼爱。
即使是吃供应的年代,即使她没有城市户口,过得也还不错。
她只是希望付兴隆跟小时候一样对她好,只这小小的愿望都没办法实现,还没出月子就提离婚。
当时没能得到的东西,现在哪怕是送上门于她而言没意义,甚至多看一眼都懒得。
所以说百人千样,吴静不缺钱,但闻欣夫妻俩却很需要。
虞万支是一大早揣着房产证出门,到银行后跟工作人员打听道:“你好,哪里咨询抵押贷款啊?”
站在大堂的是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他倒没长一双势利眼,没觉得眼前人衣着普通,说:“我给你取个号,待会到3号柜台去。”
所谓取个号,就是写着号码的红色纸一张,虞万支还是头回拿红纸,毕竟办存款是粉色的。
他捏着那张纸,心不由得快起来,因为没找到坐的位置,又怕听不到叫号,找了个地方一站。
也不是存心,他正好听到有对夫妻也是来贷款的,那动静跟在他耳边差不多。
他心想人家要借五万,说得还是云淡风轻的,看上去像是眨眼能还上,钱好像满大街都能捡到。
不知怎么,虞万支心中稍安,憋着没敢去厕所,总算等到自己上前。
他道:“你好,我来问问贷款手续怎么办?”
柜员埋头写着自己的东西问道:“我们需要有抵押。”
虞万支小心翼翼拿房产证道:“有,房子在国棉厂家属院。”
家属院的房子,比平房还值钱些,柜员这才抬头说:“贷多少?做什么用的?要多久?”
虞万支哪里知道这些,说:“有没有详细的资料我研究一下?”
柜员指着玻璃下压着的几张纸,介绍起来道:“一般的话我们推荐五年…….”
她通篇话背下来,是一点都不带喘气的,只听得虞万支头昏脑涨,说:“不好意思,我需要回去跟我爱人商量一下。”
唉,没能当场成交,柜员嘴角暗淡,扯着嗓子道:“下一位,红色57号。”
赶客得直接,虞万支眉头微蹙,不过心里好歹有个底,跨上自行车往厂里去。
廖兴正在办公室里抽烟,看到人说:“哟,快来快来,我这有好茶。”
虞万支抬手说:“还有好酒。”
不年不节的,居然还有酒,廖兴道;“有话直说,咱俩还来这一套。”
虞万支此举其实有点自立门户的意思,坐下来把始末说完才道:“我绝对不会耽误厂里工作的。”
轴承厂现在离开他确实转不开,廖兴也相信他能做得到,而且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哪怕有几分不愿意,也知道一旦说出来,这些年的交情只怕都要打折。
况且这事对廖兴有好处,他道:“下次那些零碎活,我直接托给你。”
他本来是只接大单子,可大客户偶尔有些小配件总得帮忙,实在是耽误功夫又不挣钱。
现在有可以信赖的人,他巴不得全交出去。
虞万支虽然对自己能接到活有信心,但这会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
他感激道:“我这都不知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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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什么好。”
廖兴也不见外,说:“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真想走可得多给我留两个人。”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举凡是老工人都留一手,虞万支保证道:“绝对带出合适的兵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廖兴不妨送佛送到西,说:“你想贷款的话我给你介绍个业务员,利息低,给得多。”
他是银行的大客户,两句话的事情而已,反正钱不是从他兜里掏。
一日之间最大的两个问题都有眉目,虞万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大老爷们都有些结巴起来。
他深吸口气说:“廖哥,你将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
廖兴不觉得这是空话,毕竟他做生意这些年帮过不少人,但虞万支是他见过最知恩图报的了,不管是做下属还是朋友都很够义气。
他爽朗道:“行啦,干活去吧,记得把早上缺的补上。”
虞万支当然不会在这时候让人家觉得自己懈怠本职工作,多少遗憾于不能马上让闻欣知道这个好消息,但还是快步往车间走,连把整件事细细再想一遍的时间都没有。
一直到夜里下班,他才跟阵风似的往外跑,只觉得今夜的月亮特别圆,连路边的狗屎都是香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稍微运动一下,整个人活泼健康许多。
明天见。
第44章 计划
第一更
闻欣今天比较忙, 店里从早到晚来四五拨货,两个女生搬搬抬抬又整理,一整天都没怎么休息过, 眼看快到十点才停下来。
吴静在家都很少干活,这会长舒口气说:“先这样吧,明天再弄。”
她一天没看到孩子,心里惦记得很。
满地还有不少麻袋, 要按闻欣的性子肯定是收拾完再走, 她本来想说自己再等等,正好听见破自行车叮铃咣啷的声音, 偏过头看到人, 心想自己也不是老板,点头道:“那明天见。”
她说完就朝外走。
虞万支心想还挺巧,先说:“一切顺利。”
余下的只等着回家再说。
这事闻欣也是一直惦记着, 知道在外面不是说话的好时候,边打哈欠边点头,踢踢腿再扭扭脖子,可见今儿是累坏了。
虞万支道:“货很多吗?”
刚复工嘛, 事情肯定多, 闻欣自打来服装店以后没做过什么体力活,加上老板宽和,总是劝她没事的时候多坐坐,算起来入职以来最花力气的就数今天。
不过她道:“没办法,等大家都回来上班, 生意肯定会好起来的。”
回老家过年一趟不容易, 来来回回的车票就不便宜, 多数人几乎是全年无休地挣钱, 难得有假期最少也得快出正月才回东浦上班。
这样算起来,不趁着这几天把事情做完,到时候才真是要手忙脚乱。
虞万支也知道是这个道理,爬楼梯的时候在她手臂上按按说:“当心明天抬不起来。”
闻欣才没有这么虚弱,肩膀碰他一下说:“你走快点,我还等着你说呢。”
也不知道是谁走得慢,虞万支无奈摇头,到家里把门反锁上才说:“廖厂长给我介绍了个业务员,说抵押的话能有三万块,每个月还六百六。”
六百六!闻欣手捏成团说:“也太多了吧!”
又道:“要借三万这么多吗?”
别说她大惊小怪,真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虞万支本来打算的成本是两万,但这会说:“两万只够设备,地方和原材料也要钱,而且每个月都要还银行一部分。”
况且哪怕是借两万,月供也要四百多,已经是两个人现在的工资总和,可做什么生意都有个周期,挣钱没有那么快的。
闻欣想想也是,深吸口气说:“我现在心砰砰跳。”
手捂着胸口又改口说:“不对,每天都在砰砰跳。”
毕竟她是个大活人。
虞万支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微微倾身和她平视道:“我算过,我们还存着快一千,等贷款下来先把还欠厂里的两千多还上,最多半年作坊就能步入正轨,到时候争取早点把欠银行的钱还上。”
他说得清晰,闻欣在心里过一遍数目,好像也没觉出有什么问题,抿着嘴说:“我也会好好工作的。”
她心想还是跟吴静提一提,自己可以看店到晚一点,哪怕多挣三五块都行。
虞万支摸着她的脑袋,看一眼手表说:“先睡吧,明天再说。”
闻欣其实有点睡不着,洗完澡直愣愣看着天花板,虽然报纸上天天有“万元户”的故事,但对他们这样的打工人来说实在是三五千都算巨款,尤其这钱还是借的。
他们这代人对借钱有恐惧,完全想象不出来背着债要怎么过日子。
像她家里有念过书的姐姐和妹妹,以前一到开学的时候父母气氛都很紧张,因为得到处低三下四地借学费。
这么想起来,跟银行借钱的好处就在于不用搭人情进去,银行还巴不得做成这笔业务,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连虞万支都不能理解,第二天跟找上门的业务员说:“王哥,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被称为王哥的人是三十岁左右,无奈道:“没办法,我这个月指标还差一点。”
大过年的没人借钱,可他们国营单位又没有什么假期,只停工三天,该做的事情却没一件能耽误的,现在是逮着一笔业务算一笔。
听上去压力也挺大的,就是上赶着的买卖总叫人心里发毛。
虞万支挠挠脸说:“行,那我午休的时候就过去。”
王哥其实是正好来找廖厂长谈事情,“欸”一声说:“行,记得带房产证啊。”
虞万支还真没带,只能匆匆跑回家去拿,路过服装店停下来跟闻欣说一声。
闻欣正好在给客人推销,没听清就点头说:“你看着办。”
反正他说的自己也都听不太懂。
虞万支看得出她忙,加上时间紧,也是一溜烟就跑没影,又喘着气跑进银行。
王哥正在吃午饭,看到他来饭盒搁下说:“你先把这些文件签了,我去给你的东西复印一下。”
这手续说复杂也挺快的,反正按虞万支的理解来说是太简单,感觉没做什么人家就给他钱,心想哪怕有房子作抵押,这也是笔巨款。
他想不通这个办事效率,揣着钱有些无所适从,决定还是去找闻欣。
闻欣今儿开门红,客人一拨接一拨,看他又来忍不住道:“你要有这功夫,快把事情都办了。”
虞万支是想先跟她交代一声再去,故意说:“你就一点不怕我把这钱吃喝嫖赌了?”
这种事可不少见,不都有句话,男人手里不能有钱。
闻欣是嘴角抽抽,举着拳头吓唬说:“当心我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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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她这两下子,够吓唬谁的啊。
虞万支趁机在她的掌心划拉一下,转身忙自己的事,毕竟他也不能老请假,只得抓紧时间。
首先,他要租个地方。
对附近,虞万支是很熟悉的,他连犹豫都没有,走向家属院的保安室问道:“耿叔,国棉厂是不是还有店面要出租?”
早几年大大型国营厂,都是号称除开殡仪馆什么都有,国棉厂原来家大业大,有一整排的店面,本来是只供家属们租下来开店的,但现在这几年厂里在走下坡路,三分之二的工人们都各找出路去。
厂里的店面自然就变得不值钱起来,租金便宜得很,但空着的还有不少。
因此耿叔道:“当然有,你去后勤找小刘,就说我让你去的。”
价格会优惠一点,他还有抽头可以拿。
虞万支听完后道谢,按他说的拐进国棉厂找到后勤处,看完地方后就交定金——三十平的地方,还搭着个可以住人的木质二楼,水和电都是齐全的,租金是每月六十。
不便宜啊,他叹口气只觉得心疼,直奔刘五那儿去。
抢时间,他连破自行车都舍弃,花钱搭路边载客的摩托车,风和土一起拍在他脸上,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也能搞一辆。
不过最便宜的嘉陵牌也得七八千,离他们尚且很远,他只能把这些渴望的东西压在心底,到地方后跳下车付钱——别看就这七八公里,也要五毛。
他心疼坏了,到底没空纠结这些,往人家店里走。
今天是刘五媳妇在,小作坊里的东西都卖得差不多,只剩一台十几年前的铣齿机,市面上已经不太流行,但虞万支只要便宜能用就行,立刻说:“我让人来拉走,现结账。”
可把刘五媳妇高兴坏了,心想有这三千块钱总算是凑齐,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虞万支跟刘五也算认识,多问道:“你爱人还好吧?”
提起这个刘五媳妇就得抹眼泪,说:“进了县衙,还能有什么好。”
县衙?虞万支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大清,一时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只能道:“辛苦你了。”
两个并不熟悉的人鸡同鸭讲聊几句,等车来他迫不及待道:“老赵,咱们几个一块拉上去。”
千把斤的大家伙,顺着用木板搭出来的坡度,被这么前拉后拽地弄上去,到国棉厂又得想法子卸下来。
接下来更是得多花钱,林林总总的基础设备买下来,加上原料就花出去两万多。
虞万支都觉得数钱那手不是自己的,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最后才惦记着找个人回来做学徒工——能做粗加工的部分就行,剩下的他自己来。
不过人其实是最好找的,虞万支早就惦记上之前兴达轴承厂的工人王东山——他有条腿不太好,老觉得大家都在笑话他,所以大厂不愿意待,只想往那些小作坊去,但哪怕是一个工友他都不愿意接触。
因此王东山是觉得虞万支的加工坊再适合他不过,几乎是一口答应,恨不得马上卷铺盖去。
还是虞万支道:“二楼我还没收拾出来,去你也没法住。”
睡大马路都行,王东山闷声道:“虞哥,我自己收拾就行,能住的。”
他出来打工,什么苦没吃过,现在又不是寒冬腊月,随便怎么凑合着都行。
看得出来他不想跟人打交道的欲望强烈,虞万支只得点头,心想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订单。
有活才有钱,花出去的这些才有意义,因此接下来几天只要一下班就到处跑。
闻欣不想落后,犹豫后还是跟吴静道:“我们现在比较缺钱花,你看晚上我多干两个小时合适吗?”
她没有基本工资,全靠提成,只是交钥匙是件大事,做老板的都会顾忌的。
吴静也确实有一点,不过想想还是说:“行,那这套钥匙就给你,我那还有。”
毕竟对她有好处,人家的工作态度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再迟疑显得很小心眼。
闻欣知道有很多员工会卷店里的东西跑掉,光她来东浦后知道的就有四五例,很多人都只能自认倒霉,哪怕是沾亲带故的都不一定能信任。
她道:“谢谢老板。”
平常都叫名字,这样就有点郑重的意思,吴静往乐观一点的方向想,大不了赔点钱当认清人,有些无所谓道:“没事的。”
闻欣心里高兴,毕竟晚上十点之前街上都还算热闹,整条街除开早餐店这种的,每天最早停止营业的就是花意。
她盘算着每个月应该能多挣个三四十,跟八点准时走吴静说再见后,兴致勃勃地接着看店。
还真别说,叫她卖出去三件,整个人充满精气神。
虞万支这几天回家晚,都是让她自己穿过马路回去,不过按例到家属院门口时都看眼街对面。
今天他一看,脚不由自主地朝服装店走,推门说:“怎么这么晚?”
闻欣迫不及待炫耀道:“我今天多挣三块钱。”
要是天天都有这运气,一个月都快一百了。
虞万支一时没听懂,待知道她要上班到十点心中一紧道:“有点危险吧。”
提起这个,闻欣摇头说:“吴静说不会有人打店里的主意。”
想也是,之前就一个女孩子看摊子,没有上下打点过怎么可能。
虞万支稍微放点心,肩膀都松弛下来说:“有人下订单了。”
他这几天算是四处昭告天下,让大家知道有这么个加工坊,做技术活的靠手艺吃饭,人脉他有一点,虽然不是大活,好歹也有挣头。
生意嘛,都是这么一点一点好起来的。
这个道理连闻欣都知道,也不顾还在店里,在他脸上亲一口说:“很棒。”
虞万支只觉得所有的疲惫都值得,深吸口气说:“回家吧。”
闻欣关灯锁门,挽着他的手说:“咱们买个煎饼。”
里头敲个鸡蛋,就要五毛钱,因为过年涨上去的物价没有降下来的意思,也不知道哪里的谣言说统购统销都要取消,直闹得人心惶惶。
人过日子就柴米油盐这几样,菜市场的东西一直都在官方规定的价格内,这要真随着人的心意来,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闻欣是想想就发愁,咬一口饼说:“你吃吧。”
她其实不饿,但知道虞万支忙于奔波,晚饭肯定是瞎凑合着来的。
虞万支也知道,有些狼吞虎咽,路过保安室停下来说:“有你的包裹。”
小黑板上写着名字呢。
闻欣这才注意到,不过只拿到封信,边拆开边说:“是我妹。”
她一目三行看完道:“问我东浦有没有什么大学。”
大学?虞万支道:“好像有一所。”
具体的他也不是很清楚。
闻欣更是不知道,把信收起来道:“一眨眼她也要高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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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向来好,将来就是香饽饽大学生。
虞万支初中都没毕业,想想说:“咱们可以争取养个大学生出来。”
那多不容易啊,闻欣在学习上少根筋,读得左右为难,觉得龙生龙凤生凤,孩子将来要是像自己,寄托再多也没用,她琢磨着回头打听一下,把信纸叠起来放回口袋里说:“我觉得还是多给留点钱吧。”
起码不像他们有这么辛苦的起点。
虞万支赞同道:“还是努力吧。”
又好笑道:“我们也还没有孩子。”
说起来倒头头是道。
闻欣斜他一眼说:“养猪还得先垒个窝呢,等生出来再想就太迟了!”
虞万支却是灵光一闪道:“猪不错,还有四年就是猪年。”
闻欣听出意思来,掰着手指算说:“那就是九四年得怀,现在是九一年。”
按他们的安排,到时候应该是无债一身轻,正正好是该迎来新生命的时候。
虞万支不由自主畅想起来,想象着有一个孩子时的样子,嘴角不由得挂上笑。
其实夫妻俩偶尔会讨论这件事,毕竟他们结婚也有一年多,但规划这种事是急不得的,尤其在现在的经济条件下,能把自己过好就不错。
可以说他们在做父母这件事上的态度很谨慎,毕竟现在要面对的问题实在太多,钱和时间都很缺,只能暂时把对三口之家的憧憬先放心里。
作者有话说:
今天帮我姐弄明天要送去幼儿园的礼物,还有一更在十二点之前。
PS:我一直以为之前我在文案上写了,之后养崽会是个小男孩,比较喜欢看小女孩的指路专栏里《七十年代真夫妻》这本。
晚点见。
第45章 敌情
第二更
有第一个单子, 虞万支的加工坊就算正式开张。
他每天都是六点准时下班,跨上自行车走,沿路看到哪个摊子人少就买什么, 也不敢瞎对付这顿,毕竟身体搞坏是自己的,闻欣还能骂死他。
当然,他是有家室的人嘛, 当然得照顾好自己, 真是想到这儿胸膛就挺起来。
王东山是唯一的工人,素日里不大爱说话, 看到他横刀立马地进来, 有些茫然道:“虞哥,你肩膀不舒服吗?”
什么不舒服,虞万支只可惜他看不懂自己的骄傲, 摇摇头说:“没事,你今天做了多少?”
王东山是按件算工资,每天都记得牢牢的,说:“磨了一百零七件。”
他才学一年多, 大概沉默寡言的人静得下来, 他的基础功做得细致。
虞万支也不需要检查,毕竟他自己精加工的时候就能知道合不合格,说:“行,先吃饭吧。”
他这儿工资暂时不是特别高,胜在管顿饭和管住。
别看阁楼很简陋, 踩上去吱呀吱呀作响, 王东山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在外头随便哪个厂都是十个八个人一间屋。
那么多人, 不管有心无意的,他都没少因为跛着的脚被特殊对待,所以还是自己住畅快啊。
他心里格外珍惜这份工作,扒拉着饭说:“今天有位赵老板来找你,留下张纸。”
姓赵的人太多,虞万支一时想不起来,腾出手拿过纸来看两眼说:“我知道是谁了。”
又道:“有新单子。”
数量仍旧不多,毕竟大活不会来找他们小作坊,工艺上也不复杂,利润自然是不高,但对他们这种只有两个人的小作坊已经很足够。
虞万支在兴达轴承厂是整套流程一把抓,对算成本自然有点经验,心里过一遍说:“这个价能接。”
也得亏老赵做事周全,一张单子什么都写得齐全,连几点该打哪个号码有人接都有。
这可真是又学到一些做生意的经验,虞万支不耽误,捧着饭边走边吃,国棉厂门口的保安室去打电话。
话费贵,谁也不多说话,直奔主题商量几句就算事成。
虞万支是小本买卖,得收一半定金,等钱到位才开工。
毕竟交货之后拿不到钱的事情也很多,他可亏不起,情愿这笔生意不做都得见到现金才行。
但人总是有那么几次被利益冲昏头脑的时候,他生怕自己哪天没稳住,往回走的路上还给自己上上弦。
要说他这样的买卖还有赊欠的例子,闻欣是从没见过有人来买衣服还记账的。
她眼前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看上去穿得干净体面,做事却毫无章法,拿着件裙子非要回去试穿几天。
世上哪有这种道理,就是卖炒货最多也就让客人试吃几个。
闻欣是深吸口气,心想决不能发脾气,但实在是挤不出笑容来,只能说:“我也只是个打工的,您还是别为难我。”
吴静现在不用锁门,下班还更早一些,这会只剩闻欣在而已。
一般人嘛,听到这话确实不会为难,但这位大姐可不普通,反而道:“正好啊,老板不在,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什么玩意,闻欣彻底周旋不下去,语气生硬道:“那可不行。”
大姐显然不是省油的灯,愣是又在店里耗十分钟,都有些撒泼打滚的意思了,最后说:“那不然你告诉我在哪进的货,我自己去买。”
闻欣本来是有些招架不住,头脑发热,但这会又警醒起来,心想这人有点太奇怪。
她夸张道:“进货是老板的秘密,我哪能知道。”
大姐不信,刨根问底道:“我不信,你就跟我说说呗。”
闻欣还真是不太清楚,余光里总算看到虞万支,赶紧给他一个求救的眼神。
服装店都是女客人,虞万支向来不会主动进去等,这会推门说:“能走了吗?”
闻欣便客气道:“姐,我们要关门了,有需要再来啊。”
她其实已经是有些赶客的意思,但着实是没办法,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跟虞万支抱怨道:“我还以为自己现在已经是见多识广,没想到人外有人。”
虞万支知道她是嘴上嘟嘟囔囔,并不会往心里去,是个心宽的好姑娘。
他道:“下次这种人,态度可以凶一点。”
人善被人欺。
闻欣其实不是天生性子软,说:“我就是怕给吴静添麻烦。”
万一遇上个胡搅蛮缠的,天天来闹怎么办?
打工就是有顾忌,虞万支忽然攥住她的手说:“等我们有钱,你也开家店。”
闻欣还真没想过,毕竟家里现在欠着这么多债,可也不知道是债多不愁还是怎么的,她居然还能规划起来,说:“回头我放假,咱们去南街口的服装批发市场转转吧。”
她每个月有两天假,只要提前跟老板打招呼就行,因为过年的时候刚痛快玩过,一时之间倒不是很愿意牺牲这个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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