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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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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失血

◎「橘色石膏」◎

三张沙发都离得远, 为图方便,裵文野挨坐在桌面给她上色。桌面只比沙发高一点点,他背着光,眉眼下与鼻翼右边, 有一层浅浅的, 源自他骨相带来的阴影。

楸楸漫不经心喝着水,手臂横在面前, 满心满眼都是他给石膏上颜料的样子, 如此沉静和专注。

丙烯颜料的气味不算好闻, 可楸楸想离他更近一些,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脸上描绘, 他的眉眼,他的鼻翼,他的唇部,他的呼吸, 他注视着自己手臂的目光。楸楸觉得手臂不是很疼了。

石膏绷带逐渐从粗糙白色变成明亮的橘色, 她心底里关于石膏的阴霾亦化为乌有,变成明亮的晴天。

刷子放到调色盘上时, 终于没有任何东西横在俩人面前, 楸楸忍不住抱住了他。

裵文野猝不及防,身体后仰了下, 反手撑在桌面上,一手卡着她腰。

“怎么样, 还喜欢吗?”他问。

每次都这样, 尽管她把开心表现得一望而知, 一目了然, 可裵文野还是会问她, 开心吗?彷佛她的回答很重要。

楸楸嗯嗯两声,抻直了手臂,免得颜料沾到他身上。

“你真好,我真爱你。”

“就因为涂个颜料啊。”裵文野极轻地笑了一下,“那你的爱意来的太举手之劳。”

才不是。才不是。楸楸心里默念。

“你不懂。”她仍抱着他,低声喃喃道。

“那你说给我听。”

裵文野掐她腰的手改成臂弯兜着,她腰细又软,一手搂着还能余出一截。

“才不要。”楸楸断然拒绝,这样一天一夜都说不完,而且,“我说了你会更好拿捏我,那我以后在你面前没有秘密了。”

“你还想在我面前有秘密。”裵文野捏了捏她后颈,她脖颈纤细,背薄,后颈亦没什么肉。

“你自己就浑身上下都是秘密。”楸楸气不忿儿,嘀咕道。

“我又没有不让你问。”裵文野感到冤枉。

“可你一眼就把我看穿了!”她愤恨不平,松开搂他脖颈的左手,俩人隔开一点,“你怎么能随时知道我在想什么?”

“哪有你说的这么神,我怎么能随时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姿态放松懈怠,洗过澡后准备休息前的慵懒体现出来。

楸楸才不管他在说什么,她坐回到沙发上,脚尖踢着空气,“有时候我会很喜欢,觉得你真是厉害啊。可是每次我给你准备惊喜,你都能看出来,惊喜就减半了。”

“因为你撒谎很明显啊。”裵文野笑笑道。

要给他准备惊喜,准备的人反而从筹备的那一刻起就开心得意。问她傻乐什么,她却说不告诉你。这很难看不出来。毕竟楸楸平时遇到什么好玩儿开心的事情,都会跟他分享。然而这会儿却不告诉他,这不就意味着,这傻乐与他有直接关系?

接收她的怒视,裵文野遏住笑意,歪了下脑袋,“抱歉。”

楸楸完全没有高兴的意思,可只要看到他这张脸就心情好的不行,很快怒气消停,心里忍不住荡漾,尤其是生理期在即,想法也比平时强烈浪荡。

裵文野这时是真不知她满脑子废料,忖量着颜料厚度,“我原本想着明天给你涂,今天工作没时间,你醒的也晚,晚餐也晚,现在涂了,大约得等一两个小时才能睡觉。”

“抱歉啊。”楸楸说。

但她才不会说什么‘如果你忙的话,那你就先走好了’,她自私的很,恨不得裵文野留下陪她过完剩下的这十天。

“你抱歉在哪里?”裵文野不想拆穿她,看向别处,想到什么,起身过去翻翻柜子。

“在我心里。”楸楸的目光随着他身形的移动而移动。

裵文野在一个抽屉里找到吹风机。

他预备用热风帮她速干。

吹风机风很大,楸楸跟他说话全靠喊。

吹风机一停,她便抻住裵文野的浴袍前襟,浴袍松垮,她一扯就漏出春光,裵文野骤不及防,一手撑在她后面的柜子,微微俯身,眼底吃惊。

她顺势勾到他的脖颈,向下拉拢,她脚尖轻轻踮着,去亲近她窥视了许久的唇。

俩个人在一起腻歪着,就会忍不住接吻,抚摸。

可裵文野落地西藏那么久,竟没吻过她一次,这让她委屈极了。

他难道没注意到,自己自傍晚醒来,就一直在若有似无地盯着他看,迫切地想让他给自己一点什么?这份欲念不断地累积,堆积到此刻,夜晚十一点,西藏晴空万里,她却在默然中爆发。

难道他看不出来吗?不。楸楸坚信,他只是装聋作哑,看到了不理会,故意不满足,再在她终于忍不住时,给她全部。这叫延迟满足。

他轻轻地回吻自己,手顺着她的脊椎一寸一寸下滑,托住她的臀,将她放到身后的柜面上,这双长腿立即攀上他的腰,交叉夹住,恨不得化身为蛇,紧紧将他纠缠其中。

楸楸单手插入他柔顺的头发里,由主动变被动,感受着他舔舐着自己的唇角,口腔,彼此的温度热意交织缠绵在一块儿,楸楸热得快喘不过气来,眼梢飞红,眼底蓄着水,鼻尖冒出细微的汗,嘴唇被百般蹂.躏过,显得更加柔软殷红了。

楸楸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在放烟花,脑袋快炸开了,高原没有夺走她的呼吸,裵文野做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吻终于移开,她吁吁喘着气,感受着热情的吻蜿蜒下移,从嘴角到下巴颏,顺着脖颈到大动脉,锁骨,落到心口,吻很轻,一触即离,温柔缠绵,灼热的呼吸几乎在她如凝脂般的皮肤上涌现一层水汽。

楸楸觉得自己要疯了,脑细胞都要被高温消灭几个,她忍不住咽着口水,左手撑着柜面,跳下来。

她脸很红,心跳频率飞快,扑通扑通地,犹如整个人身处在蒸汽当中,飘飘乎地。

俩人同样渴求着对方,不愿分开,都没心思看路,就这么拥着对方踉踉跄跄下台阶,到床上。

浴袍松垮滑下肩膀,楸楸的脖颈和肩膀都落下几个吻痕,不重,大约明天就消了,可此刻却像是一张白玉无瑕的画布,晕染着一道道红。

到了床上,很多动作都是自然而然的,譬如抚摸,譬如宽衣解带,譬如覆盖在……

那个像纸尿裤一样的东西上。

裵文野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她。

俩人面面相视。

“……”

“……”

宛若一盆冷水泼下来。

裵文野倒在她身旁,吁出长长一口气,觉得郁闷,又觉得好笑。

紧接着俩人笑作一团。

笑累了。楸楸亦长叹出一口气,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裵文野亦不动弹了,倒在她身侧,轻轻压着她的左臂,身上温度很高。

屋里开了很多盏灯,大灯小灯廊灯壁灯,浴室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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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都是昏黄的,照得人亦微微泛黄。

楸楸侧过头看他。

他的发梢,侧脸,流畅的颈线,因隐忍而泌出薄薄地一层汗,水涔涔地,因着光的照射,而不同程度的水光粼粼,闪闪发亮。

那根吊着玉观音的红绳被汗濡着,贴在脖颈上。

屋里暖气开得恒温,她虽然也热,却没有流汗。

过了一会儿,她悄悄凑近他的耳畔,吹了一口气。

“我帮你吧。”

“不用。别动。”

“难受吗?”

“还行吧。”

每个回答都短而简洁,没有想要多聊的意思。

好无聊。楸楸心想着,耐心等待几分钟。

她说:“裵文野。”

“嗯?”回应轻而短促。

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

裵文野才终于扭头看她,“怎么了?”

只见她咬着下唇,脸依然红红的,一脸窘迫,难以启齿。

“想上厕所?”他支起胳膊肘,问她。

楸楸呆了呆,看着他,然后如鸡啄米一般点头。

她晚上汤汤水水喝太多了。

距离上一次解决生理问题,是傍晚时分,裵文野顺便帮她换了干净的卫生裤。

当时她还吐槽,童年看《蜡笔小新》时,不知为何每次小葵臭臭或尿尿后,美伢都要给她换纸尿裤,现在知道了,是真的很沉重呀!

裵文野却若有所思,这流血量也太大了,长期如此不会贫血吗?

过了会儿,他慢吞吞道:“低血糖和贫血一样,都可以引起乏力、头晕、视物模糊,你有没有想过,你两个都有?”

“啊?”楸楸不知道为何话题跳跃的如此之快。

不过当裵文野说回去预约医生检查时,她没有任何异议,她已经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裵文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虽然她偶尔会象征性的抗议一下,不过大多时候,她只会问为什么。

卫生裤拖下来时,透明液体混着血丝黏在中间,拉丝一般藕断丝连.

楸楸没想过会是这样的迹象,一时傻眼。

裵文野倒是见怪不怪,只是平时没有血迹,而平时,他会直接上手碰断,这回以纸巾代替。

楸楸的脸已经红到姐姐,她坐下马桶圈,让裵文野出去,她想静一静。

裵文野无所谓,半蹲下来将卫生裤从她腿间脱离出来,换上新的。

“我拿手机给你,十二点前出来。”

第92章 洗头

◎「她在这罅隙里待得太久」◎

虽然裵文野不乐意她把私密事情告诉姐妹们听, 但是没有扼杀她的分享欲,她可以发在微博上。

把心里憋着的话,一股脑说出来后会好很多,彷佛是倒出来的, 说完脑袋空空, 脸皮都变厚了。

摁完发表后,她把手机放到一旁, 抽下几张纸巾擦一擦, 拽上卫生裤, 转身摁下抽水。

之后是洗手洗漱,赶在零点前出去。

后面两天, 经过充分的休息,楸楸的精神终于好了许多,不至于睁眼两三个小时就开始打蔫儿,蔫头耷脑地, 一心想睡觉, 难以思考事情。

出血量亦在慢慢减少,原本想从羞耻的卫生裤换回普通的卫生巾, 可换过来后, 又觉得还不如卫生裤直接拽掉或抽上来方便,卫生巾不太好单手操作, 护翼一不留神就会粘在一块儿,更麻烦了。然而她实在不想用卫生裤, 于是还是裵文野帮她将卫生巾黏在一次性内裤上。

随着生理期倒计时, 腰酸腹坠的症状亦在减轻。

九月四号, 阴雨天, 俩人从波密出发去林芝, 途经色吉拉山时,扭头回望,能看到南迦巴瓦峰的方向,犹如直刺天空的长矛。

虽然今天下雨多云,不过高原天气说变就变,俩人还是去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等到日落亦没有等来日照金山,峰体云雾缭绕,被云层厚实地遮挡着。

晚上到达林芝,天空还是亮着的,如被洗礼过一般,天蓝的明艳。

和在波密一样,打开旅行app搜酒店,一摞下来全是标明只接待大陆客人的酒店,或需要港澳台籍办理入藏函才能确定入住。

然而他们知道,入藏函是给台湾省和外国人办的,港澳人凭着回乡证,在西藏除了必须住在涉外酒店,其余方面是不受任何限制的,和内地人一样。

因此每看上一家环境还不错的酒店,只要上面没有标注「酒店仅接待大陆客人」,裵文野都要打电话过去问问。

陆续问了几家挂星级酒店,居然都没有批下相关的申请。

“累不累?”裵文野都找累了,将安全带解开。

“不如我们直接开到拉萨吧,走高速快得很。”楸楸立马扑到他怀里撒娇。

“算了,开夜车累。”裵文野摸摸她脑袋,“找家餐厅吃饭吧。”

裵文野让她看看吃什么,他再翻一翻。再没有的话,找个能停车的酒店给她开一间有氧气的房,他今晚就在车里对付一晚,反正有氧气有毯子。

明日去拉萨倒不必愁,他有朋友在那边开酒店,有拿下这个证,听说他来西藏,已经给他空了一间风景优美的套房。

找了家餐厅坐下,点了烤松茸和松茸鸡汤,一些川菜,裵文野发了条朋友圈,寻找林芝的涉外酒店。

最后还是多亏朋友,居然还真的找到那么一间民宿。

原本俩人都以为客栈民宿青旅无望的,所以看到这些字眼基本都略过,一心找酒店,谁能想到最后挂星级的酒店都没有,民宿居然有?

饭后,俩人便驱车三公里,去到比日神山生态区附近,环境非常不错,室外景观近处一片绿意盎然,远处白雪覆盖的群山,从屋里看出去,庭院犹如绿野仙踪。

屋子是木板构成的三角形,坡屋面一层防水瓦,从里到外刷了桐油和棕漆,坡面有一扇大窗,从地面延伸至屋顶,对于裵文野这个迷之迷恋大落地窗的人来说,简直人间仙境。

屋内不大,几乎一览无余,陈设装修结合了藏族特色,基本都是木头毛织编织工艺,淋浴区与浴缸是分开的,浴缸在窗边。而淋浴区在最里边的角落。床在复式的二层,像是小阁楼一般,就在坡面大窗下,窗帘拉开,躺着便可以看到天空。可惜今天天气不大好,看不到星星。

给她洗完澡,擦完身体乳后,换裵文野自个儿洗。她闲得无聊,又开始给慕玉窠发信息,对着这间民宿先来一番‘欲抑先扬’,赞美着环境多么美好,最后说:还有一点可惜,就是在这样美丽的环境里,居然不能做.爱做的事。

慕玉窠回复她:你是不能,不代表你那位不能啊。至于你,反正你连口都能爽,心理和生理至少可以满足一个。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回复一句:谢谢你,我亲爱的朋友。你是我幸福路上的月亮石[/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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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手][/握手]

几分钟后,浴室水声消失。

她忙放下手机,仔细着右臂,慢慢下楼。

她现在对右臂是越看越喜欢,下午去服务区加油,去南迦巴瓦峰的观景台,路上不少人在若有似无地瞟她的手臂,没有人想到这是骨折,只以为这是哪儿买来的手工手袖,怎么还一只手有,一只手没有。

趁着人还没出来,她站在镜子前搔首弄姿,整理一下浴袍和头发。

猛然想起,上一次洗头,还是在出发第三天的理塘,后来逐渐高反,怕高反严重,第四晚芒康海拔4300,第五晚左贡海拔3700,这两天她只洗了澡,原本楸楸打算到海拔3200的八宿洗头的,刚好第三天时间,加上不怎么出汗,在高原也不冒油,相反她干的快起皮了,因此很愉快就这么决定了。

谁知道……在波密那三天亦没有洗头,她刚脑震荡过,还来了生理期,依然在轻微高反中,就更不适合洗头了,免得造成头部缺血缺氧。

再仔细算算,从第三晚的理塘到今天林芝……八天。

整整八天。不数不知道,一数头都痒了。

浴室门开,裵文野从里出来,似乎没想到她就站在门外的落地镜前,他动作一顿,随后把脏衣服放在一旁。

他浴袍虽然套的松垮,然而不该露的,基本都遮得严实。

“怎么了?”

“我想洗头。”楸楸可怜兮兮地,如实说了。

还问他为什么都没有高反,不是说直飞高原更严重吗?不是说平时身体越好的人越严重吗?

虽然她不想看到裵文野高反,可这是不是太违反人性了?他居然每天都在洗头。

裵文野先是没有回答,他用干净的柔软毛巾擦了擦头发,思索片刻,才说了声好吧。

彷佛回到三年前,在加格达奇,背下垫着两张凳子,她躺在上面,右手乖乖搭在肚子上,依稀能看到天花板,还是木板砌成的,旁边有灯光晕着他的脸孔线条,好在他脸部线条足够清晰,令她看得清清楚楚。

后来裵文野也有帮她洗过头,不过当时没受伤,她要么是坐在浴缸里,顶着一头泡泡,要么是站着,抱着他,湿漉漉地依附在他身上,将头上的泡泡挪到他头上,更多时候是在玩闹,蹭得他哪里都是,他也不生气。

裵文野很少发她脾气,就连不高兴的次数亦是屈指可数,为数不多的几次也是她够作,半夜不睡觉非要去爬山看日出结果冻感冒,用手去挡电梯门,即将关上的车门,为了耳环翻到甲板外的栏杆,桩桩件件,要么无语,要么吓得他额角一跳,平时总是四平八稳的声线,都吓出高峰的弧度。

至于真正动怒?一次都没有吧?楸楸不确定,也许他对她有真正的生气过,只是她没有注意到。

他的五指插入她长长的发丝,指腹轻柔地按摩着她的头皮,小心避开她的耳朵。

楸楸心里动容,她仰着头努力看他,“你说,等我们老了,也会这样吗?”

“你今年才二十六。”他感到好笑。

可你再过几天,就三十了。楸楸回过头,抬起右臂看,怎么看怎么喜欢,又说:“可是时间过的很快的。”

“等你老,至少还得等个三十四年。”

楸楸不言语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她不能,也无法看着自己渐渐老去,看着她和裵文野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也无法接受,终有一天,他们会分开。

越想,楸楸心里越难过,胸腔里似有团气体在无限发酵,彷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又或是体内爆炸。

她感到委屈,完全不想哭,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跑出来,她试图闭着眼睛,去阻止眼泪溢出,睫毛在颤抖。然而眼泪还是从眼角漫出来,小小一潭堵在眼角内眦。

她一边控制着不要情绪爆发,一边唾弃自己太过矫情。人固有一死,这个道理,她老早就知道了,怎么今天却无法接受了呢?

一瓢温热的水从她额际缓缓流下,冲走发间打发的泡泡,水流舒缓而奔泻往下到盆中,再倒掉,被洗发露沾染过的水涓涓流入下水道。裵文野拿下花洒,重蹈覆辙地清洗着残留在她头皮上的化学品。她的思绪、心跳竟然渐渐恢复了平缓、宁静。

她仰着头,迫切想去看他的脸,蓄在眼角内眦的泪水倒流,淌过眉毛,额头,最后没入到头发里。

“别动,闭上眼睛。”他忽然说。

“噢。”楸楸声音闷闷地,保持着仰头的姿势。

眼睛上忽然覆上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她闭着眼,视觉感官关闭,只能凭着感觉,依稀能感觉到是裵文野的手,手上带着些许洗发水的清香味,粗砺的指腹揩拭着她的内眦、鼻翼,力度很轻,揩走那些泪痕,宛若在描绘她的五官和脸骨,到眉骨,最后回到额际。

头发被卷在毛巾里,楸楸睁开眼睛时,有点不敢看他,只一个劲儿地瞅着湿漉漉的地面,想着这民宿就这一点不好,干湿分离糟糕。又想如果裵文野问起,她该怎么回答,她怕自己又哭得稀里哗啦。

然而裵文野并没有过问他的眼泪,吹风机的噪音很大,他将风口拉远了一些,将她头发吹得纷飞,任由楸楸抱着他腰,脸埋在袍带上。

楸楸的头发长了很多,第一次见她时,她十五岁,那时候她就是中长发,头发堪堪及肩,不挡脸,丁裕和给她编各式各样的小辫子,从不重复样式的发夹,以丝巾束缚,十足十的一个爱美的小姑娘。

后来去到纽约,她还是中长发的长度,倒是很好打理,只是不再编辫子,她也不会编,基本全靠染和卷。

两年前,她开始把头发留长,不再去剪,吹头发的时间亦长了许多。

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你好像很喜欢抓我头发,我看视频,太短了看着不够刺激,留长一点绑公主头,会舒服很多吧?”

哪有很喜欢?

偶尔吧。

行吧。也不冲突。裵文野心想。于是就这么留长了,理由很草率。

这两年只要俩人处在一起,必定会拍视频,只要拍了,楸楸就会整理着上传。

美其名曰,别人是为了记录分享生活,她也是为了记录分享生活。

有一次她在上传视频时犹豫,问倘若被人发现这是他的话,该怎么办?虽然这样的概率很低很低,却也不是没有。

她可不关心自己,反正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网线一拔,乐得清静。

裵文野就不了,他来这么一出,只会身败名裂,公司股票大跌,也许还会被爷奶父母断绝关系。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他思索良久,脑海里涌现了许多情绪和如果,假使真落到那步田地,如楸楸所说的,公司股票大跌,身败名裂,和亲人断绝关系,那么楸楸呢?她还会在他身边吗?不,她不会。因为他的拼图里没有身败名裂这块碎片。因此他无法像平常一样,告诉她,怎么开心怎么来。

没等他找到自己的回答。楸楸又说:如果你的朋友,家人,发现这个人是我,你会不要我吗?

不会。他说。他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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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无所谓,只要那些人嘴巴干净点,少在背后嚼舌根,不被他发现就行。

“你不想被发现吗?”他又问。

“当然不想。”楸楸不解地看他,“否则我怎么会把头部截掉呢?”

她为之着迷的,是这份暗戳戳的心思。就像她曾经迷恋死亡气息一样,她对这些病态的、不被世俗所接受的癖好,没有任何抵抗力,只要不危害到旁人,那旁人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呢?然而她也知道人性这两个字,所以她只敢把视频分享在和她有同样爱好的圈子里。

不是不晓得正常人怎么做,只是白天做人,与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集,已经够累了。

她在这罅隙里待得太久,唯有裵文野从狭缝中看到她的丑陋。她不仅不为此感到害怕,相反,她渴望并祈求裵文野看到全部的她。

终于,裵文野在这难题中找到一个平衡点。

他做下一个决定,替她摁下上传的按钮,“作为你的master,owner,如果你被发现,那就是我的失责了。”

被发现,身败名裂。那么不被发现,不就行了?

到头来,还是那一句,你开心就好。

第93章 使用

◎「血腥区域无法解锁」◎

头发长了虽美, 好抓,却也不好打理。

她头发本就厚,分着层次去吹,依然花了半小时才彻底吹干。

好在洗完头后, 没有加重高反。

终于, 吹风机的噪音消失。他将吹风机放到一旁的桌面,楸楸仍把脸埋在他袍带前, 只是不似方才老实, 她在悄悄咬着带子, 试图扯下来。

被裵文野钳着下巴,左右晃了晃, 似乎要她老实一些。

酒店民宿规格的梳子都不好用,裵文野帮她整理着头发。

过了会儿,她仰起漂亮脸蛋,“使用我吗?”

裵文野不言语, 轻揉着她的耳朵软骨,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似乎也没在想, 是否要使用她, 只是置若罔闻,长长的黑发从指缝间溜滑过。

“Can you use me?”她咬着下唇, 又问了一遍。红晕爬上耳尖,心跳频率飞快, 扑通扑通地。

“Do you want me to use you?”他漫不经心把问题抛回去, 目光流连在她保养得宜的秀发, 如同瀑布一般顺滑。

“Yes!”她大声回答。

那怎么行?裵文野心想。

“Exercise patience.”他淡淡道。

忍耐, 又是忍耐。忍耐还不够, 还要她运用耐性。楸楸欲哭无泪。

她摇摇头,别开脸,不愿意接受。

这下倒是有小狗的样子了。裵文野气声笑了下,眼底却没什么情绪,钳她下巴的手,拇指缓缓上移,摁着她的下唇稍稍一抬下颚,根本不用他去撬开嘴角,她便顺势开了个小口。

修长的食指插进两个指骨节,瞬间被涎水浸湿。他又塞进拇指,将她两边嘴角撑大。

“你希望被如何使用?”他轻声问,“Your hair?Your cheeks?Your hands? Your mouth?”

楸楸无法回答,嘴角流出一丝晶莹剔透。

渐渐地,嘴角泛红,眼眶湿润,生理性所致,眼睛水汪汪的,像浮了一层水雾。

“又或者,”他声音轻轻地,视线停留在她漆黑瞳仁里倒映出的光点,“asshole?”

他带了点笑意,语气就像是在骂她是个笨蛋,一语双关。

楸楸“呜呜”两声,又不摇头,两手仍抱着他,根本没想过挣扎。

还行。够乖。

撑大的嘴角终于被放过。楸楸舔了舔柔软殷红的嘴唇,低低的小口喘气。

她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充盈着周围的光,“please。”声音轻轻地,尾音上挑,又低声祈求,“You can use me as you please。”

“随心所欲的。”裵文野有点意外,重复她的意思,眼神却暗了下来,也不笑了。

楸楸心下一撼,眼睛不可抑制地飞快眨动几下,睫毛连带跟着一起颤动,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但一般这种情况下,认错就行。

偏偏楸楸现在不想认错,最好裵文野惩罚她。

偏偏裵文野最了解她在想什么。

“你想得美。”他扯下一旁的纸巾,将湿漉漉的手指擦了擦,声音淡淡,“随心所欲的使用你。”

好嘛。楸楸呜咽一声,知道错在哪里了。

“Bloody area cannot be unlocked。”她立刻找补。

血腥区域无法解锁。

她虽然对什么都好奇,却也不是个嫌命长的啊——至少现在不是了。

她委屈道,“你误会我了。”

“噢,我误会你啦。”裵文野慢条斯理道。

她双手环抱他腰,下巴颏支在他袍带上,可怜眨巴了下眼睛,心里默念:是啊,是啊。

“nope。”

还是不行。

“please。”她瘪嘴抿唇,可怜兮兮地,“你现在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他有点气笑了,嘴巴没张开,一声拖长的冷笑出来,“你以为你现在在哪里?”

“原来你对我的喜欢还分地点。”她佯装伤感地别开脸。

“随便你怎么想,我要睡觉了。”裵文野似笑非笑地看她诡辩。

“那你睡吧。”楸楸立即松开手。

她低着头坐在原处,一副蔫不唧的样儿,彷佛谁欺负了他,可怜见的。

裵文野不管她,去把几个空的小氧气瓶连上制氧机。

氧气机工作时,噪音还挺大的,他挨坐在沙发扶手边监督制氧机工作,边回复信息,感觉到身后的视线胶着在他的背后。

他已经下定决心,今晚不纵容她。

三角形的木屋,中间用几层木板隔开,成了一二层,二层像是小阁楼似的,空间窄小。

今天没有月亮,亦不见星星冒头,夜色漆黑如墨,什么都看不清,裵文野索性扯上窗帘。随后在边沿坐下,不咸不淡地看她。

“你预备在下面坐一晚上?”他声音淡淡的。

楸楸直视着他,眼眶泛红,眼底有无限委屈似的,“你可以强迫我,命令我上去,我不会不听你的话。”

听听,多嚣张,谁家小狗是这样的?

“一定要强迫你,平常说话不行,是这个意思吗?”裵文野看着她。

“……”这像是平常说话的样子吗?楸楸心梗,明明已经在施压。

她脸上表情出现了退缩。

“你这个态度,还想要奖励。”这太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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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心想。语气里竟带上了笑意,“看来我挺失职的,这方面居然给你这么大的遐想空间吗。”

他说着,身体后仰,就这身后的床铺躺了下去,伴随着长长一声叹。

楸楸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气,脑海里的废料想法瞬间消退下去,逐渐被慌张堂皇取而代之,她下了地,又爬上楼梯,这短短几秒,脑海里只重播了几句怎么办?直到上了二层,看他闭着眼,手里拿着个氧气罐,正在缓缓地吸氧。

啊。他不是没有高反吗?楸楸慌了一下,慢慢腾腾爬过去,也不说话,就趴在他旁边。

过了许久,他倏地睁开眼,对上楸楸一双漂亮的眼睛。

她立马真诚地说:“对不起。”

“你有什么错。”裵文野不看她,侧过身去背对着她,倒没再吸氧了。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吸氧,前面邦达机场海拔4300都没有高反,林芝海拔才2900,又怎么可能会高反?也就能唬唬楸楸了。

“对不起嘛,你不要生气。”她呜咽一声,打横趴在他身上,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浮了一层水雾,就快要哭出来。

俩人像是个十字架似的堆叠着,可惜今晚没有月光,没有光辉倾泻。

“我没有生你气。”裵文野摸摸她脑袋,“说实话,我觉得你有点任性了,但我无所谓,以前我也没有生过你气,是不是?只是希望你看看时机,海拔2900,真的不太适合堵上你的嘴巴。”

“那,”她认真想了想,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娇羞,扯着浴袍前襟遮住嘴巴,小声道出两个字,后面挂着一个问号的尾音上挑。

“……”你果然没心没肺。

她紧紧盯着裵文野,自然不会错过他的视线,随着自己说出的两个字,他的视线下滑了一下,又回来。

他有点怀疑,“不能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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