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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我置办的地,跟常家有什么关系?”说着陆子期笑了笑,好像真的不明白
夜色才起, 陆家院中各处都已亮起灯。下人络绎,如流水一样在陆家最大的花厅往来不绝。
人人面上都是喜气。如今陆家早不同往日,他们在别家下人面前也都是体面的, 人人都知道临城巨富陆家再走一条上坡路。
至于能走到哪里,只看陆家俊美的大公子来日如何,谁都不敢轻猜。
热闹的大厅,也只有陆家二公子沉着脸不说话, 毕竟就是陆夫人那边的人,也都因着陆珊珊的亲事重新趾高气昂起来。
攀比,攀比,有人的地方,这攀比永不会停。主子之间,奴仆之间, 永远, 不会停。
这会儿陆老爷为首,陆家人加上谢念音都已入席落座。
从金陵传来的新曲子一到了府城,就迅速传开。如今陆家花厅前头吹唱的也是这支红尘繁华风流蕴藉的盛世新曲, 袅袅娜娜地从前面传来, 隔着花荫, 听到的人都跟着感叹一句:到底是金陵,传出来的曲子都是不同寻常得好。
至于好在哪里, 还用说嘛, 金陵名家谱的曲,只说好就够了。
音音肚子里有了食,对眼前流水一样上来的美食也能保持淡淡神色, 此时听着这曲, 忍不住偏头对身旁端坐的哥哥耳语:“哥哥如今真的厉害了, 连知州家的琴师都能借来了。”
陆子期轻轻笑了一声。还不是陆老爷附庸风雅,递了拜帖,求借知州家的琴师,知州那句“到底是陆老爷,品味高格,才能养出陆家大公子这样才俊,前途不可限量”已经在临城传遍了,他回来下马的时候,街头路人都在绘声绘色学说知州这句称赞。
“说什么笑话呢,也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笑笑!”陆珊珊脆生生的声音,划破了晚宴到现在为止的表面和睦。
陆子期好像没听见一样,垂目转着酒杯。大公子一贯如此,只有听到陆老爷问话,才会起身含笑答上一句,陆家上下都习惯的。
陆老爷面前,音音这个外人,不会轻易让人的话掉在地上,此时笑吟吟道:“我跟哥哥说你头上的珠子快有拳头大了,难为你顶得住,沉不沉?”
陆珊珊头上那颗珍珠,谁看到不围着赞叹问她价值几何,只有谢念音故意找茬,说话如此难听,粗俗!就这,早先还有人猜她是贵人家出来的,陆珊珊听到一次撇一次嘴,不知道哪个地主家出来的,要不然脸皮能这么厚。
往日总是陆珊珊撩拨,撩拨完了说不过谢念音,她又气得跟毛都竖起来的猫一样。可今日她却一点没气,看过来的目光都透着轻蔑,似乎想通过目光把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彻底拉开,这一刻明明对面的谢念音还是往常伶牙俐齿的可恨模样,可陆珊珊竟难得觉得气定神闲。
她只看了一眼谢念音,那一眼让谢念音觉得莫名其妙。
音音觉得明明两人就隔着一张桌子,陆珊珊非弄出好像两人隔着十万八千里,对方就坐在跟她一样高的凳子上,弄得跟自己坐在山顶上一样。
还眯眼?
花厅里灯烛亮得,她连对面陆珊珊的唇纹都能看清,谢念音就不信对方不眯眼看不清自己。
那下巴抬得,她都想伸个碟子过去给她接着,咔嚓咔嚓切了正好当一盘菜,她可以搭着梯子给她放屋顶上去,让她跟蓝天白云肩并肩。
音音捏起自己面前碟子中一块点心,慢慢吃了,心道有病呀,果然人一觉得高人一等就跟得了大病一样,偏偏自己还不觉得。她吃着点心还不忘提醒自己,以后遇到再得意的时候可不能再在人前嘚瑟了,嘚瑟的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可太傻了,她可得引以为戒,人呀得学会偷偷嘚瑟。
这边见女儿凭白被堵,笑得喜气洋洋的陆夫人就开口了:“瞧瞧这小嘴,能说会道的,让人喜欢得——”恨不能拿着棍子把牙一颗颗都给你敲下来,“这样好的姑娘,咱们陆家养了这些年,决不能亏待了!”
这话一落,整个大厅都静了静。
静得能听到一直转酒杯玩的大公子啪一声,按住了酒杯,似笑非笑抬了头。
音音对陆夫人从来不客气,笑话,她哥哥的仇人就是她的!对仇人只有冲锋的,决不能倒钩。
音音立即冲了起来,用那种陆夫人见一次心塞一次的甜甜笑容道:“不用夫人操心,我哥哥可厉害。”说着可可爱爱一皱鼻子:“我库房里什么都有。”
说着又用那种能气死陆夫人的天真无邪,不好意思一笑,耿直嘿嘿道:“我真怕自己到时候嫁妆多得吓死夫人您咧。”
即使玩命冲锋陆夫人,音音也始终很急得自己人前形象,毕竟是闺中少女,只一说到“嫁妆”两个字,立即羞涩低头,满面绯红。
别说,陆子期用余光往身旁扫了了一眼,嘴角抽了抽:这小东西此时连脖颈都浮上淡淡粉,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说羞涩就羞涩,逼真到能逼死人家真羞涩的。
人前的谢念音经常能做到让陆子期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儿,例如此时这控制自如的羞涩。
旁人只当音音小姐心直口快,这是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对,瞧瞧把这位娇小姐不好意思的。
只有陆夫人能立即精准捕捉到谢念音话中的恶毒,气得快要发抖:她这不就是寒碜她!陆夫人当年可是什么嫁妆都没有的,不光寒碜她,还寒碜她闺女,这不就是说她一个赖在陆家的假货,如今嫁妆都多得她闺女怎么都赶不上了!
陆夫人恨呢,恨身旁老爷明明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是听不说这些恶毒的弦外之音!看看,老爷这会儿还能笑得出来!
陆夫人目中寒光一闪,决定不跟她耍嘴皮子,直接动真格的!陆夫人拿着帕子,轻擦了擦嘴角,拿出当家夫人做派,开了口:“既说到嫁妆,老爷——”这声老爷,意味深长,显然是两人都心中有数的事儿。
来了,来了!
谢念音一下子精神来了!这饭吃了这么久,也没人好好吃饭,可就是不说正事,难为陆夫人对着自己这张装模作样的脸忍了这么久,可算来了。
音音好似不安极了,瞧瞧抬眼,从上头陆夫人看向了陆老爷。
少女面上还余残红,让本就娇美的面容更是娇艳无双。即使常见,也让旁边好几个丫头看愣了神:早先好些人就说音音小姐比他们小姐还好看,气得夫人那边总有人说看着吧,小时候长得太好,一长开就残了。
结果如今长开的清晖院小姐,没残,反而更令人惊艳了。
就是陆老爷也略略觉得音音长得未免太好一些,尤其此时这孩子好像也知道有什么不对了,目光天真,扫了一圈最后还是信任得看着自己。
就这么不设防地看过来,一双乌溜溜怯生生的眼睛,愣是让陆老爷避开了音音视线,毕竟接下来要说的话,多少确实有些——咳咳,陆老爷咳了两声,喝了些茶水压了压,这才庄重开口,是对陆子期:
“关于你给妹妹准备的那些地——”陆老爷含糊了妹妹,希望儿子能明白,别让他作难。
果然,这个儿子没有这么贴心
陆子期根本不接话,只微微垂头,看起来很恭敬,恭听上首陆老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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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爷又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外头都知道这是咱们陆家女的嫁妆,常家也都是知道的——”又是停顿,长得都有些尴尬了,陆老爷只得继续:“守备那边这两天还问起来,问说不知道具体到底是哪边的田,远不远?”
意思都明了,这下子可不能装傻了吧。
而且,不是他这个当爹的偏心自己闺女,是人家守备常大人要。再说了,音音这孩子讨喜,他也着实喜欢,只是再喜欢,田地都是根基大事,这到底不是真的陆家人,真给她带出去算怎么回事!儿子就是再喜欢,也该明白这个理儿。
此时陆珊珊看向谢念音的目光不仅高高在上,还透着得意和挑衅。她明明白白要让她看清楚,陆家的就是陆家的,谢念音姓谢,再是谄媚,有些便宜也是她一个外人不配占的。
但显然,陆子期既不明白陆老爷的这个理儿,也完全不这么想。
陆子期抬了头,声音面色都是恭敬温和,说的话明明乍听跟玩笑一样,再品却没有玩笑只有刀子,一句话就成功得让旁边,连同陆老爷在内的神色不同的四个人,脸色都统一得难看了起来。
陆子期淡声道:
“我置办的地,跟常家有什么关系?”说着陆子期笑了笑,好像真的不明白:“常大人怎的还关心起了我的地。”
他看着对面四人如出一辙的难看脸色,无声地啧了一声,真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地难看。
一片寂静,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头垂得死死的,唯恐自己弄出一点动静。
此时所有人才发现金陵来的曲儿早停了,花厅里寂然无声。
陆老爷面色僵硬:“这话,你敢跟常大人说?”
第72章 狭路相逢
陆老爷面色僵硬:“这话, 你敢跟常大人说?”
陆夫人死死看着陆子期,她就不信陆子期敢!在正四品的常大人面前,不管是陆家, 还是陆子期这个新进的举人,根本都不够看,再是人为财死,他敢得罪常家!他会为了田地嫁妆, 得罪常家?他就不怕以后他在临城都寸步难行?
陆夫人都有些想笑了,她怎么就不知道前头留下的这个儿子还是个会拿着鸡蛋碰石头的傻子!
陆子期却好像很疑惑:“我为何要跟常大人说?这不都是父亲要操心的事儿,当然——”说到这里陆子期含笑的目光看向了陆老爷旁边的陆夫人:“夫人这个做母亲的,肯定也要操心。”
陆夫人被这样的笑看得一个激灵,说不出哪里古怪,她就是觉得陆子期的笑容古怪得让人汗毛倒竖。
如果陆夫人请教音音, 音音就能精准告诉陆夫人这个笑古怪在哪里, 那是因为哥哥此时的笑只有上翘的嘴角,她哥哥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能不古怪嘛。
这种时候音音只有乖乖的, 忍着不碰桌上的点心, 就不说这刀子都割不动的凝重氛围,那点心也离她远了些, 这时候伸长筷子, 不合适。
音音遗憾,毕竟知州家的点心师傅手艺还是不错的。没错,知州大人为了表示对哥哥的器重, 连自家点心师傅都和琴师一起借过来了。
谁知在这种凝重氛围中, 陆子期说完话好像就完了, 居然拿起筷子,长臂一展,直接搛了块点心,放在鼻下闻了闻,似乎不喜欢,犹豫了一下索性放在了音音面前的碟中,这才放下筷子看向面色不是一般难看的陆老爷:
“父亲总不会是为了——”他几乎是不屑地看了一眼陆夫人那边,“跟儿子要地吧。”
这一眼就让陆老爷面色白了白,前尘旧事翻起。
他大儿子再次明明白白告诉他,他能为了陆家,能敬他这个父亲,但陆夫人那边一丝一毫也别想沾他的。
凝重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变了,又好像根本没变。
此时焦点全在陆子期和陆老爷陆夫人几人身上,谢念音这里一下子到了战场外,音音敏感意识到这种变化,此时谁也顾不上搭理她,她和她面前这块无比美味的点心,都在战火外。
她和这块点心,命可真好呀。
陆夫人喊了声老爷,是强调,也是施压:“常家那边——只怕会不高兴。”这话是对陆老爷说的,这警告却是对陆子期。
难得的,陆子期主动接了话:“不高兴?那就散了呗。”
散了?什么散了?
意识到陆子期是指这门亲事,陆夫人和陆珊珊先后面色惨白,脸上的粉都挡不住彻底失血的脸色。
至此,陆夫人才意识到,他们以为可以凭借这门亲事拿捏陆子期,却没想到为了保住亲事,不管陆子期什么样,他们对常家只能维护陆子期。
不仅不能拿常家对付陆子期,还得千方百计向常家证明那些不睦都是外人瞎说,他们这一房跟前头留下的儿子好着呢。至少,在她儿子能顶起来之前,都得如此。
因为女儿高嫁而压下的对儿子落第的不满再次涌了上来,陆夫人几乎能把银牙咬碎,看向一旁跟快要隐形一样的陆文举:要是儿子能高中,她至于被前头留下的这个辖制拿捏到这个地步!
都是这个孽种,不争气,枉费她十年心血!她都顾不上一心一意笼络陆老爷,她辛辛苦苦守着儿子!后院的新人使劲浑身解数地往上爬,她一个当娘的为了儿子她忍着心痛当没看见,结果她儿子就——不争气!
陆老爷强笑道:“到底都是一家人——”这句话一说,陆老爷就看到儿子脸部一抽,他立即住了嘴,转而道:“总要给常家个满意的交待的。”
好一会儿陆子期都没说话,就在陆老爷都忍不住的时候,才见陆子期慢吞吞道:“又不是没法子,就是你们不愿意用。”
陆夫人可不信这么毒的人会好心,陆老爷却面色一亮:“什么法子?”
“人家想要地,您就给买地呗。”
陆老爷都忍不住想骂人了,上等良田是那么好买的!谁家田地不是根基,土地都在大财主手里,人家本就不缺钱,哪里能这么巧遇到肯卖地的。
好像知道陆老爷想什么,陆子期淡声道:“加钱加到对方想卖,也只能这样了。”
陆老爷皱眉,这可不是小数目,要买到能满足常家胃口的地,这银子——:“这笔钱从——”哪里出呢。
陆夫人只觉得心突突跳,就听到陆子期平稳冷淡的声音:“父亲不是给陆夫人和陆文举留了产业,买就是了。”
陆夫人恨不得破口大骂,那可是老爷分给她儿子的产业!
陆夫人还没说话,众人就听到陆子期笑道:“怎么女子一辈子的大事,亲妈亲兄弟不舍得,指望我不成?”
陆子期面上带着淡淡笑意,甚至笑得有些嘲讽。
音音咽下了最后一口点心:结了。
—— —— ——
陆家的这场家宴在喜气洋洋中开始,在一片寂静中结束。
面色凝重的陆老爷,最后看着这个自己不仅拿捏不住,关键陆家荣辱还只能指望他的儿子,沉着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父子俩进了书房。
音音又不傻,留下来一对三不明智,这种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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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是她该冲锋的时候了,她直接脚底抹油,带着人赶紧离开了大花厅,找了一个不碍事的地方等着哥哥一起回去。
花厅里这会儿下人很多,却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人人都小心翼翼。陆家主母给下人定下的规矩一向多,可陆家的下人平时真能照着这么多规矩做的那是真没有,毕竟主母自己都记不住,前段时间强调的可能过段时间就忘了,改强调另一条了。那些有大规矩的下人都是经年累月腌出来的规矩,陆家这样商人家的下人平日主打一个灵活。可这会儿,灵活的陆家下人那是真规矩,把陆夫人要求的行动无声彻底那叫一个彻底。
陆夫人已经忙着教导儿子了,她可以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再三年,但是三年后她儿子总得考上了吧,总不能任由前头留下的这个把她折磨得活不下去了吧,如今从陆老爷那里薅不出钱了,这是要开始掏属于她儿子的那份家底了!
给个假的都能买地置办嫁妆,给个外姓人大笔大笔花钱,凭什么给自己的亲妹妹就一毛不拔?无论两边关系好坏,陆珊珊才是姓陆的那一个呀!无论陆夫人还是陆珊珊,都为此愤怒至极。
大小姐憋屈,惹到大小姐的丫头就更倒霉了,旁边的媳妇婆子心道还不如拖出去挨一顿板子呢当年串儿就是挨了一顿板子,后来不是因祸得福,那么不伶俐的一个人,如今在陆家下人中都是相当体面的人了。
陆珊珊胸口起伏,眼睛里跟落了火星子一样,眼前这个丫头一张哭天抢地的苦瓜脸让她越看越烦,陆夫人也直接摆手让人赶紧拖出去打,她们听不得这样的声音。
人拖出去了,陆珊珊还是觉得透不过气的憋闷,一把扯下头上的那颗大珠子,转身冲着谢念音离开的方向去了。
谢念音跟橘墨两个人正在水榭旁一处黑影里站着,如今天冷,水榭这边少有人来,这会儿也并未点灯,只有远些有一盏高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周围一片。
音音看到气势汹汹杀过来的陆珊珊,心里直接一个感叹号:这都能找到她!
暗地里,她把脸凑到丫头面前:“橘墨,你闻闻我是不是太香了?”她这里黑乎乎的,陆珊珊只能是闻着味儿过来的吧。
跟着陆珊珊的一串灯笼一停,陆珊珊提裙直接到了谢念音面前。灯笼的光影影绰绰落在这边,两人都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
“是不是得意得很?看我们笑话看得高兴?”陆珊珊轻蔑问。
是肯定是,那我肯定不能承认,暗影里音音心道。
“谢念音,你姓谢,这里是哪里?”陆珊珊纤长的手指指向了陆府大门的方向:“那里,挂着陆府的牌子!”她一字一句道:“知道别人背后怎么说你的吗?都说你恬不知耻,厚着脸皮赖在我们陆家,媚上讨好,都是女子,你那些手段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你们真厉害。”反正看不清表情,音音索性没什么表情,甜软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嘲讽,反而能听出某种真心实意的认同。
陆珊珊气得太阳穴突突跳: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咬牙笑:“你以为巴着陆家大少爷就能一直这么得意?”
“你这么想的,我可没这么想。”音音回了句,她才不是扒,她是拥有。
陆珊珊:!
“你最好别这么想!知道临城好些小姐是怎么想的吗?不管是哪位,人家真嫁进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收拾你这个假小姑!明明就是个没名没分的,偏偏戏比谁都多!哪个当嫂子的能容下你!人家到时候才是清晖院的女主人,你这个姓谢的假小姑子是什么知道吗,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必得拔掉人家才能过痛快日子!”
说到这里陆珊珊突然神经兮兮压低了声音,阴暗处她突然一笑,问:“做梦都想当真的陆家大小姐吧?”
“是不是还想着上我们陆家的族谱?”
谢念音眼皮子一跳,隔着黑影看向了对面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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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想-都-别-想!”
四个字被陆珊珊说得慢到邪恶:她知道会开祠堂, 她也知道以后就是在祠堂里她那个仇人一样的大哥说话有了分量,她更知道这些年谢念音都是听着假货过来的。可她早跟她爹说了,她陆珊珊宁可做陆家的鬼也不会跟谢念音同为陆家人, 她爹再是看重大哥,也不会看着她不管。
陆珊珊缓缓道来,末了心满意足地问:“你说,是不是——想也白想。”
音音的指尖微微发颤, 可她的声音都是甜笑,她笑着对面前这个快气疯的陆家大小姐道:
“珊珊,是不是今天光生气了,都没看到我这颗粉珠吧?”
说着音音伸出一只手,手中托着的是那颗陆珊珊早就看上磨了陆老爷整整三天才得了同意,要去买下来的时候店家却说卖出去了的粉珠。
即使在暗处, 这粉珠也散发着莹莹粉润光芒, 跟陆珊珊想象中的一样。
陆珊珊嗷一声,伸手就要打翻。
可她哪里比得上谢念音灵活,后者瞬间一握, 就躲开了。
阴影中陆珊珊听到谢念音的声音:“这么想要?”
她还没来得咬牙, 接着就听到这甜软声音, 三个字就让人头皮发麻:
“我送了!”
说着就见谢念音一抬手,众人屏息, 然后都听到了“咚”一声, 随之就是鸟雀扑棱棱扇动翅膀飞走的声音。
有东西落在了水榭旁的湖中,惊飞了岸边鸟雀。
是那颗昂贵至极的粉珠!
是那颗小姐撒娇卖痴磨了老爷三天想买的珠子!
就这么被清晖院小姐一扬手扔湖里去了,即使知道清晖院小姐娇养奢华, 水榭外一众仆妇还是瞬间震动:这样贵重宝物, 是陆家大小姐求之不得的心头好, 可于这位小姐,也不过是个随手可扔的玩意。
水榭外朦胧的灯笼光有一瞬间乱晃,这是挑灯的丫头媳妇子控制不住发颤的手。
陆珊珊气得面红瞪眼,目眦欲裂,伸手指着谢念音,一时间喉咙好像堵住一样,竟然气到说不出话来。
“灯。”随着音音说话,橘墨点亮了手中灯笼。
谢念音接过,抬起来照着对面的人。
骤然亮起的水榭中,灯笼就映着谢念音面容。
气得乱颤的陆珊珊看到了眼前人那张千娇百媚的脸,此时正——带着笑,笑得天真快活,好像看到了多有意思的东西。
这张带笑的桃花面上红唇动了:“瞧你气得,呵呵,真好玩。”
天真到——邪恶。
这才是邪恶的正确打开方式。
一句话差点把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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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珊点爆,她已顾不上什么身份地位,只想把这个恶毒的女人撕烂,伸出去的手却被谢念音一手攥住,音音不笑了,她说:“你这样的,我一个打你十个。”
灯光下,音音眼中是直白的嘲讽,意思很明白:到今天,你没再挨过第二回 暴揍,不过因为你会投胎,做了陆家大小姐,还真以为自己算个人物了。
“你这样的,给人当丫头,都是最不顶事的那种。”
说完直接甩下了她的手,甩得陆珊珊一个踉跄。
这时候水榭外有了动静,是大公子过来了。
有婆子进了水榭硬扶着陆珊珊出去,可不敢真惹到大公子,可不能真跟大公子那边撕破脸。
水榭边,陆珊珊回头,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样看向谢念音,谁知道谢念音直接“噗”一声把手中灯笼吹了。
水榭又陷入了黑暗。
想通过眼神放狠话,她偏不接,憋死你!
陆珊珊那边:真的憋死她了!
这是奶娘婆子强按着,她才没当场爆炸。
大少爷一行人过来,陆珊珊这边昂着头倔强不说话,可她身边仆妇丫头都点头哈腰跟大公子请安,陆珊珊胸中怒气更高,却无处发作,也许不是无处,而是她不敢。
陆家,早变了天。再是迟钝的大小姐,多少也是明白的。
丫头婆子赶紧半拖半哄,带大小姐离开了。
这边陆子期连一眼都懒得看,径直上了水榭,问了声:“没事吧。”
哪知道音音第一句也是:“没事吧。”
短暂的一静,两人都笑了,音音笑出了声,陆子期无声地轻笑,负在身后的手蜷起。
音音笑着道:“我能有什么事,把你们陆家大小姐气得跟□□一样。”
“哦,那跟她爹一样。”
陆子期淡淡一句,算是交待了书房的事儿。
旁边清晖院的人知道两位主子的习惯,都远远守着,只有钱多挑灯,在水榭边站着,给水榭蒙上一层朦胧的光。
陆子期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念音可不会以为陆子期问她刚刚的事儿,她哥哥才不关心她怎么气人呢,她问了句:“什么?”
陆子期摩挲了一下手指,轻声道:“席间,嫁妆。”
音音哦了一声,原来是问她怎么羞涩羞得那么逼真呀,她回了俩字:“憋气。”长年累月,她早已运用自如,她不好意思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说这话的时候,难得的,音音倒真显出了几分羞涩。
陆子期突然笑了,不是大公子往日面对旁人的浅笑,他的笑容依然是浅淡的,但眼睛里都含了笑意,笑出了声,清淡短促的一笑,微微刮着人的耳膜。
音音摸了摸自己耳朵,暗道哥哥这样笑也未免太好看,好看又好听。
她凑到哥哥面前低声道:“哥哥,在外面可不兴这么笑的。”
香甜的气息扑面,陆子期能闻到其中还有淡淡果酒香,他的指尖动了动,整个身体却越发紧绷,直到身前人离开,陆子期才淡淡道:“这是喝了多少果酒?”
音音也觉得自己此时酒有些上来,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觉得面颊微微发热。怕哥哥说她,音音嘿嘿笑了一声,掩饰道:“喝了一点点,是不是还怪好闻的?”
微光映照下,少女一张芙蓉面,被微微升腾的酒意衬得越发娇艳,看过来的眼睛好像含着水波。
隔了一会儿,陆子期才道:“不好闻,有外人在的时候别喝了。”
说完他已转身出了水榭,走了两步才定身回头:“还不扶着你们小姐回去?”
没再看音音,带着人就朝前去了,后头音音忙带着橘墨钱多喊着哥哥追上来。
软软糯糯的声音添了果酒香,走在前头的人喉结滚动了一下,步子却并没有停。
回到清晖院,陆子期只留了句有事没完,径直入了书房。后头音音听到,也不敢再拿闲事儿啰嗦哥哥,带着人乖乖往跨院去了。
书房里,很安静,直到有下人过来,回说旁边院子姑娘已经洗漱更衣歇下了,一直无声坐在椅上的人才轻轻摆了摆手,让人下去。
陆子期突然整个人后仰,完全靠到了椅背上,手背覆在额上,慢慢下滑,最后遮住了眼睛。好似突然间松了劲儿的青年,露出了脆弱的喉结,不知想到什么,喉结颤动。
跨院内,沐浴后的音音穿着寝衣,抱膝愣愣坐在床上,旁边橘墨正拿着大块吸水棉布慢慢给小姐擦着发。
她偷偷打量从回来后就不再说话的小姐,想到那天小姐让她叫“陆念音”,信心满满地说以后谁还能说我没名没分,“我就是真的大小姐,比谁都真”。
橘墨有些难过,轻声开口:“姑娘,怎么不跟大公子说,公子一定有法子的。”
“没法子。”音音声音也很轻,叹息一样。
就看陆珊珊这个疯劲儿,陆老爷是疼女儿的,告诉了哥哥,哥哥一定会硬来。可有陆老爷在,怎么硬来,彻底撕破脸?绝对不行,可以恨,但不能撕,这就是为人子,想要前程的唯一选择。
即使内里烂透了,可表面上也得和和气气的,不光陆府,哪里不都是这样。
洗去妆容,褪去华服,只穿素白色寝衣的音音显得柔弱,连她此时的笑都显得虚弱,她笑着说:“其实我想了想,陆念音也没那么好听。”
橘墨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公子娶妻后,主母真的会不喜欢咱们吗?”
音音默了默:“我不讨人喜欢吗?”问出来她自己都笑了,随即甩了甩头道:“不怕的,我可以送她好东西呀,我不是有很多好东西,我可以送给她。”
说着她伸开手,白嫩掌心中是那颗淡粉色珠子,莹莹润润的。
橘墨讶异,瞪大了眼睛。
“这样漂亮的东西,将来的嫂嫂也会喜欢吧。”她抬眸看橘墨:“喜欢我的礼物,她也会喜欢我的吧?”
橘墨点头,不想再说未来清晖院的主母,她道:“奴婢还以为小姐给扔了呢?”
音音笑:“我又不傻。”
她自己瞧着手中粉珠子,小声道:“人人都可能犯错,可是这圆圆的漂亮的珠子,既不会害人也不会犯错,做什么伤害它呢,瞧瞧它,多好看,多无辜。”
粉珠映粉面,同样的娇美,这一刻同样无辜。
此时主仆两人哪里知道睡前随口提到的清晖院未来主母,本以为是没影儿的事儿,哪知道第二天,这没影的事儿突然就横在了眼前。
第74章 “秋日宴上,音音帮哥哥瞧瞧,知州家的三小姐品性如何,是否堪为妻。”
第二日, 是临城有名的秋日宴,在这一日,小姐们既可以赠菊给自己的闺中密友, 也可赠菊给平日无缘往来但自己赞赏的其他小姐。
跨院内明厅中,陆子期已做好出门准备,正等着珠帘内梳妆的音音。他好像突然想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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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了句需要音音帮忙。
待音音隔着珠帘听清哥哥说的话,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什什么谁?”音音懵懵发问,少见的结巴了。
“临城知州家的三小姐。”陆子期的目光隔着珠帘,落在梳妆台前的音音身上,淡定收回,伸手拿了茶盏。
“知州家的三小姐临城?”音音手里还拿着簪子,傻愣愣回头, 看着身后隔着半挂珠帘坐在外头黄梨木桌旁的陆子期, 对方依然是一派从容模样,正撇着茶叶,这时候抬头看过来的目光与谢念音隔帘相接。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扔出来多大一个事儿一样淡淡问道:“音音说好不好?”
“好, 自然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音音热情叫好, 赶紧呵呵诚恳笑着,笑得面颊都有些僵了。回转了身, 看到铜镜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梳妆好, 身后橘墨正比着两串珠花,透过铜镜问自家姑娘:“小姐喜欢哪一个?”
音音几乎没有犹豫,立即指了一个, 一伸手才发现自己刚刚从八宝紫檀妆盒中挑出来的簪子还在手里, 跟她选中的珠花顶顶不搭, 她讪讪地把手中簪子放回八宝妆盒中。
帘外陆子期持着茶盏,目光始终不动声色落在谢念音身上,此时微微翘了翘嘴角,喝了茶放了杯,慢条斯理。
音音的目光从梳妆镜到了窗外,半开的窗外是临城今年最后的秋天。蔚蓝的天越发显得树干光秃秃的凄凉,偶尔还可以听到鸟雀的声音,也早没了夏日的热闹。一个漂亮的小丫头正俯身要花农包住今春才移栽过来的一棵杏树,好让它能顺利度过即将到来的第一个冬天。
一切都熟悉得很,同往日没有任何分别,可音音就觉得好像天地都变了色。
她微微皱了皱眉,明明一切都是如常,哥哥过来等着她梳妆,然后一起去参加李老爷园子里举办的秋日宴。
他们不过说了几句闲话,她问了哥哥一声她是该穿这海棠红长裙还是香色十二幅长裙,哥哥也跟平时一样仔细打量她,为她定下来海棠红长裙,然后呢?
然后就在她心满意足,在八宝妆盒里挑挑拣拣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人说:
“秋日宴上,音音帮哥哥瞧瞧,知州家的三小姐品性如何,是否堪为妻。”
谢念音当时就:???
关键哥哥表情极为自然,好像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平常事一样,让谢念音觉得自己表现出任何不正常都是她不正常。
此时谢念音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心道男婚女嫁,本就寻常事,哪里需要大惊小怪了。她哥哥弱冠已三年,如今中举,怎么都该议婚了,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只是——,只是突然听到,过于意外而已。
突然吗?二十三岁的公子要议婚,哪里突然?这都突然,那到底多大才不突然,总不能三十三,八十三?
意外吗?临城公子配知州家的三小姐,听上去就有一股天作之合的味儿,哪里意外了。
音音心里掠过各种道理,她一向最是懂事,最明白这人间的道理了。
丫头俯身为小姐淡淡匀了胭脂,点了红唇。唇上淡淡胭脂甜香让音音回神,透过铜镜仔细看去,无一处不妥帖,她遂起身,海棠红长裙瞬间流水一样滑下去,音音轻轻提起,像往常一样,起身往外走。
经过珍珠帘时,一不小心,给珍珠轻轻打了脸,音音嘴角动了动,依然如常,倒是外头坐着的陆子期放了茶盏,几乎就要起身,却已见音音无事般,盛装出来。
少女抬眸看来,粉白面庞,五官精美,红唇娇艳,明艳不可方物。如水的十二幅海棠红长裙轻漾,仿佛一波波水纹,越发让其中少女如洛水而出,翩然临这浊世。
她的眸子,又水又亮,再是干净不过,分明还有懵懂,可偏偏看过来,目光所及之处,让人心就止不住突突跳动。
陆子期不觉扣住了自己手边木盒,视线从她面庞掠过,落在她身后轻轻晃动的珍珠帘上。
好一会儿,房中都是静悄悄的,好像所有人都在悄悄屏息。
即使看惯了小姐诸般模样的橘墨,每次见到小姐盛妆后,都依然有那么一瞬间屏息不敢轻动。
小姐美得不似这凡间人。
音音提裙,笑了笑:“哥哥,好看吗?”
陆子期这才重新看向她,没说话。他扣住木盒的手松了,一动,打开了这紫檀木盒,其他人这才看到盒内是两朵菊花,一看就不同一般。
也是,公子给小姐的东西,从来都不同一般。
花朵不大,却是难描难画的精致,好似不是盆中栽,分明该是天上来。
尤其是其中一朵,竟是碧绿颜色,让人疑心这菊花难不成是碧玉雕成。橘墨忍不住往前凑了些,闻到淡淡菊花清香,才知竟是真的从枝头摘下的。
她惊喜看自家小姐,这样只应天上有的菊花正配她仙子一样的小姐,回头一定能让别家小姐都瞧呆了去。
音音见这绿菊,小心翼翼伸手,在哥哥目光下,轻轻拈起拿到脸前细看,心道到底是哥哥,就连秋日宴簪的菊花,也想着自己呢,乱着的心不觉一定,面上笑从容了些,正要递给橘墨,让她给自己簪上,就听陆子期慢慢道:
“音音若觉得那位小姐好,就赠这绿菊与她。否之,则赠粉菊。宴毕,哥哥看到就知道了。”
听到陆子期的话,音音捏着菊花的手几乎是控制不住一颤,却被陆子期伸出的手在下面托了一托。
陆子期一向微微泛着凉意的修长手指跟音音指尖一触即分,温和提醒道:“哥哥终身,音音要留心。”
音音赶忙哦哦两声,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绿菊并非给自己的,只觉得脸热,幸而不曾直接簪上。慌乱中,音音忙改拈为托,小心笼住这精致绿菊,抿了唇。
陆子期先看音音,目光后落在她托着绿菊的小手上,抬眼再看音音时,问的却是:“音音冷吗,怎的手这样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