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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八十一天 ◇
叶浮光从沈惊澜的话里听出了很危险的意味——
令人毛骨悚然。
她呼吸屏了屏, 在异样的心跳声里,感觉到不对劲,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 发现那些信香茶花也在黑暗中绽放得摇曳生姿,红花与绿叶相映, 在她的瞳仁里舒展。
在叶浮光的一呼一吸间,浓郁的花香令她浑身都变得燥热。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却又听身后的人淡淡道, “怎么不回答?是不情愿吗?”
她条件反射地摇头。
感觉那股热意让自己有些脑袋发昏、就像是被下了什么奇怪的药, 而且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把这个地坤种印, 深入到她体内那绝不能容许人进入的地方,让她终身带着自己的味道,并且怀上她的孩子。
……不行。
叶浮光不由自主地出声喃喃,“……不行。”
沈惊澜不能怀孕。
这会伤害她的身体, 而且很危险, 不可以……不能这样想。
明明她的情期之前才发作过一次, 而且她从来没有给沈惊澜的身体种过深度印记, 怎么会这么快又……?
不应该。
她最近把身体养得很好,信腺也已经痊愈, 不应该这样的。
话音刚落,叶浮光就觉得抱住自己的力道变得更紧,压得她腰身都有些酸疼, 她想挣扎、却没有力气, 反而只从喉咙里溢出闷哼,直到她意识到不能用力量去对抗沈惊澜,才姗姗释放出安抚的凛冽雪花信香。
然而遇到她的信香, 一贯没有抵抗力、甚至可以说是顺从的山茶花, 却第一次疯狂地像原野上的野草, 沾到冰冷雪花的叶片非但没被冻结、反而顺着雪花生出更多,一丛丛、一簇簇,转眼间就像是烈焰般的红火,把冰冷的雪给捂化了——
肩膀处忽然传来尖锐的疼痛。
叶浮光瞬间从那种混沌的热意里清醒过来,没忍住叫出了声,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好疼……不要咬我……”
“我的。”
沈惊澜拥着她,声音很轻地说了句:“不许跑,不许拒绝我。”
被咬正常的肌肤和伤害信腺的疼痛是不一样的,虽然地坤的信腺很敏感,乾元的也不被准许随便触碰,但叶浮光又不用被种印、不需要被咬,所以不必感受那种痛苦。
平日里又娇弱得很,没怎么磕磕碰碰过,所以闻到肩膀上渗出的血腥味、感觉到沈惊澜给予的疼痛之后,小王妃疼得都开始发抖。
“王爷……”她茫然地又唤了一声。
但沈惊澜没有给她回应,取而代之的,是已经将整个车厢长满、挨挨簇簇把她们俩都给包围其中的山茶花囚笼,枝叶把每一片落下的雪花都包在了里面,霸道地不许它落在她的世界外,也不肯让别人窥见半点这清冽美好。
叶浮光眼睛都被叶片遮挡,瞳仁有些放空,因为挣不脱禁锢,只好条件反射地大口呼吸,好像这样就能找回自己的理智。
其实是徒劳。
直到她要被这信香幻香完全包拢其中之时,窗外响起了很轻微的交谈声。
“郁管事……快让那些乾元府卫离远些。”
“什么?”
“王爷的信期到了,她的信香太浓了,快让那些乾元离开!”
好像是曲画的声音。
是了,她与银屏都是之前就贴身伺候沈惊澜的,自然对她的情况很清楚。
——不对,信期?
沈惊澜到信期了?
所以她才这么不安、这么凶狠?
……
姗姗得到答案,迟钝的叶浮光试图放出更多的信香,安抚沈惊澜的情绪,然而只要那些雪花试图浸染、冰冻茶花,紧抱住她的人就会应激一样释放出更多的,在她们看不到的范围里,那些茶花已经把车马停留的这个小院占满。
红与绿的囚笼扩大,却在院落的四角不再蛮开,而是像上延伸,让每个乾元与地坤远远地、都能见到岐王府角院这壮观的一幕,犹如巨型鸟类衔来的植株,堆砌成鸟巢。
马车里。
沈惊澜恨不能把叶浮光揉入骨血中,语气不悦地强调:“不许跑。”
叶小狗欲哭无泪,用这样的姿势,她根本没办法让沈惊澜冷静下来,而且血液也在身体里沸腾,她扛不住沈惊澜信香的共鸣勾引,再这样下去,她们俩指定都得在这里疯掉。
“我……我不跑,王爷,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叶浮光艰难控制着信香往沈惊澜的本人身上落,那些轻飘飘的雪花钻过叶片与花朵之间的缝隙,很努力地想要触碰到她的地坤。
禁锢她的臂弯力道顿了一下。
身后的人好像在犹豫。
眼见她对自己的话还有反应,小王妃赶紧继续道,“我是你的,我不会跑,让我转过来抱你,我想亲亲你,可不可以?”
沈惊澜犹豫了片刻。
其实她在走出宫门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太对劲,有要进入信期的前兆,在强压下它、让人赶紧驱车回府,以及稍稍放纵这股占有欲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也就是这阴差阳错的放任,导致那些残余的、还没被彻底清理的余毒顺着她信期发作时的血脉,再度占据她的脑海与理智。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满目红色的无间地狱里。
只不过这一次,她似乎想把谁也拖入其中。
沈惊澜长久地沉默着,好像只是思考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也很辛苦,就在叶浮光再度准备开口的时候,下颌倏然被对方钳住,紧接着,她的脑袋被往侧面转了转,甚至被抬高稍许——
要是这套动作再重、再利落点,原主再有颈椎病,叶浮光毫不怀疑自己今天就得被沈惊澜这两下“咔吧”脆,直接拧断脑袋交代在这里了。
谁家乾元死在地坤的信期里啊?
太离谱了吧!
她急促地呼吸着,艰难找着自己的理智,感觉到近在咫尺的灼热气息落在自己的唇上,伴着对方仿佛很冷静的回答:
“你亲。”
虽然看不清她的样子,但叶浮光意识到她其实有往前凑,只需要自己主动一点点,就能够碰到她的唇。
可是谁要这样亲啊?
这姿势根本就没改变啊!她还是咬不到沈惊澜的信腺啊!-
叶小狗还不知道她已经被岐王在另一种程度上“藏起来”了。
她浅浅亲了下女人的唇,试图继续给她灌溉甜言蜜语,好让她松开手、被自己临时种下露水印,情绪平静下来。
然而那稍纵即逝的触碰,却让她的地坤感觉到敷衍。
于是她就保持这样的姿势,被对方咬住唇,再度狠狠地亲吻——
想说话,也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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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危险的是,刚才沈惊澜还只隔着她的衣衫咬她的肩膀,但现在手已经不太老实地想往她衣摆里钻了,就在亲吻的缝隙里,她听见自己腰带的裂帛声。
“!”
外面还有人啊!
回忆起曲画让郁青将别人支走的动静,小狗开始使劲扑腾挣扎,拿出了过年时那些待宰年猪逃命的劲儿,不管不顾地开始在沈惊澜的怀里扑腾,甚至还有些重地咬了下沈惊澜的舌尖。
成功被她的挣扎惹停了动作的地坤拧了下眉头,停下动作,语气危险地问,“不想亲?”
所以刚才是在骗她?
她凤眸微微眯起,已经弄坏了王妃衣衫的掌心往对方的臂弯处游走,好似在回忆那些能将人老实锁住的动作,一样又一样,本能浮现。
叶浮光看不见她的神色,却能感觉到她的危险,赶忙道,“想、想回屋亲,我们回房间再亲好不好?我想亲很久很久,这里不行。”
回屋?
沈惊澜有些模糊地想,那是在哪里?
“又想跑?”她问。
不是——
书上也没说地坤的信期影响智商啊!
叶浮光在心里久违地再度骂起这该死的世界设定,疯狂摇头,“我抱你回去,我不会松开你,阿澜姐姐,我们回房,嗯?”
拥抱着她的气息变缓了些。
阿澜姐姐。
好听。
她喜欢听这只小狗这样叫。
良久,沈惊澜总算稍稍松开了她抱人的力道,声音里带了几分愉悦,应许道,“你抱。”
叶浮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
迟迟才把沈惊澜劝下马车,避免两人的野战可能,叶浮光被对方勒着脖颈,艰难看路。好在王府里的下人们体贴,这一路到梅园,都没有看到任何人出现在视线范围里,这直接避免了小王妃的社死。
比起她的紧张,被她打横抱住的沈惊澜倒是很悠然,甚至还在一路上反复用带薄茧的掌心触摸她的面颊,脖颈,好像在触碰什么令人爱不释手的绸缎,中途借着提前挂在廊下、照亮前路的灯笼,叶浮光低头跟她的视线相触。
她看见了怀里人略显陌生的,满是占有欲的黑色凤眸。
明明是在很温柔地触摸自己,但神色里却有种在打量从何处下手,剖开她的肌肤、拆出她的骨头,一点点吃进肚子里的可怖感。
让她觉得陌生。
叶浮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踏过梅园正殿的门槛,沈惊澜摸着她脖颈的掌心不知何时已经碰到了后颈下,乾元信腺所在的位置,然后故意按了按,让她脚下一软,差点抱着人跌在那里。
沈惊澜又看见了那片落下的雪花。
飘飘扬扬。
虽然很多都落在她们俩在的地方,可是更多的、都洒在她伸长手臂都碰不到的地面,这让她很不高兴。
于是那些红色茶花又在地上生长,垂下叶片、花苞也低下矜贵的头颅,十分拟人地做出了洒扫的动作——
叶片卷起,拂过地上的冰晶,将它扫到了红花的花蕊里。
已经开放的娇艳山茶花重又闭拢,一朵朵团型花瓣合上,紧紧地把这片雪花藏在自己最深处的地方,不肯让别人窥探半分。
沈惊澜这才满意了下来。
然后在被放到床上的那一瞬,就将人直接压着脖子拉了下来,紧接着一个翻身,从善如流地坐在了叶浮光的腿上,倾身去亲她,这次还不忘了将她的手给抓住,压在身侧,不准她再乱动。
叶浮光:“?”
又开始了是吧?-
小叶很绝望,小叶想摆烂。
一定是炮灰设定的缘故,她想,没有谁家的乾元在地坤的信期根本咬不到对方信腺这么丢人的事情,肯定是因为设定出了问题,才让她这个炮灰在这种时候压不过沈惊澜。
她感受着体内的暴躁、饥渴,强制自己躺平,被沈惊澜亲到唇舌都要说不出话,才感觉到她重重的吻沿着自己的唇角往下流连。
走过脖颈。
锁骨。
来到更柔软的地方。
控制不住本能的小狗垂下眼帘,看见她释放信香的脖颈在发间若隐若现,思索片刻,声音很轻地哄道,“松开一下,我不会跑,我想抱你。”
沈惊澜停了停。
想到猎物刚才几度说话算话,虽然最开始拒绝了被她藏起来的要求,不过好像还算配合,所以先松开了她一只手,在她柔软的掌心触摸上自己的肌肤,给予她一点纾解那躁意的抚摸之后,她微微眯起眼睛,松开了叶浮光的另一只手。
小王妃捧住她的脑袋,亲了亲她的面颊、耳朵,好似在模仿她,轻吻一路往下,辗转到她的耳廓,肩膀。唯有呼吸落在她后颈的时候,沈惊澜不由自主地缩了下,然后她更放松了点,想让叶浮光更亲近——
直到藏在敏感肌肤下的信腺被犬齿咬住。
疼痛后知后觉降临。
带着那些冰冷的、让她忍不住发抖的冷意注入。
不知什么时候,沈惊澜完全趴在了叶浮光的身上,被她抱在怀里,一下下抚着后背,那些狂躁与不安,都安静了下来,犹如被她的信香强制镇定。
然后被她将先前的那些触摸、安抚,都尽数归还。
还有更过分的——
“别哭。”
雪花信香重新把那些疯狂生长的茶花冻住之后,叶浮光亲吻着沈惊澜眼尾的一点湿润痕迹,“我不是在抱你吗?喜欢轻一点还是重一点?”
……
梅园的天色黑了又白。
再度到黄昏的时候。
叶浮光迷糊间听见了敲门声,她脑袋迟迟地转动,想起来自己昨晚为了安抚沈惊澜的信期,直接将人做晕过去,信香给个够饱,此刻对方皱起了眉头,她便抬手捂住了怀里人的耳朵,不想让她睡眠被打扰,然后才出声道:
“何事?”
“王妃,宫宴仍未结束。”如意有些为难的声音很轻地在门外响起。
是了。
在原著里,这场宫宴持续了三天。
第一日,男女主确定联姻;第二日,大宗先礼后兵,邀请大衹人去郊外猎场,说是一起围猎,其实是向他们展露皇城禁军的实力,又挑了几个人下场互相比摔跤、骑马、射箭。
剧情里,大宗在前几局输得很惨,沈景明很不高兴,但这也让贵霜确定了大宗如今当真无人可用的局面,而在最后一局里,不擅弓马的沈景明作为皇帝亲自下场,赢了贵霜。
这是他的男主光环。
不过后来剧情才展露,贵霜当时输是因为苏挽秋在她的弓箭上动了手脚,也因为这个,一离开皇宫,苏挽秋就被贵霜拿鞭子抽了一顿,背上都是伤。
总之。
现在沈惊澜虽然还活着,但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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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今晚加入夜猎,是否会有变数,何况岐王又在信期,等于先让了贵霜一个debuff,赢了大宗这边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怎么看都不划算。
让狗皇帝自己努力吧,自己的高光自己挣。
叶浮光出声问,“郁管事不是已经向宫中告假了吗?”
若非如此,她们也不能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如意安静片刻,语气变得为难,“是,但刚刚扶摇先生带来了陛下的口谕,让请王爷无论如何,一个时辰后必须抵达猎场。”
而且扶摇就在府外面,甚至还带来了太医。
皇帝猜到了沈惊澜和叶浮光两人之间有一个情期或者信期发作,直接派来了人,带了药也带了银针,可以将她们发作时的症状全部压下去-
在如意简单的几句话里。
叶浮光已经听明白了狗皇帝的意思,她在心中捏紧了拳头,正想越俎代庖地开口抗旨,就听见躺在自己怀里的沈惊澜陡然出声,“本王已知晓,让扶摇先生请人进来。”
“王爷?”
没想到自己捂着她的耳朵是白捂了,叶浮光诧异地对上她不知何时清醒、且明晰的黑色凤眸,眼中的忧心根本藏不住。
在如意去复命的时候,她低声道,“不行,不能去。”
“本王必须去。”
沈惊澜已经坐了起来,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连凤眸看向她都带着一如既往的情意,然而叶浮光和她对视了很久,却发现自己看不懂她眼眸更深处那些掩藏的东西。
男女主南辕北辙的情感线,还有她对苏挽秋、贵霜的得罪,让叶浮光知道今晚这猎场之行必定是一趟鸿门宴,她动了动唇,鹿眸里满是忧愁,欲言又止地说道:“会很危险。”
她甚至有些不想顾及自己的秘密,只想把自己对原著那些人的分析和所知的故事一股脑告诉沈惊澜,“你不应该去,王爷,大衹人来者不善,你现在身体不好——”
余毒未清,又在情期。
小王妃有些急了,“你若是不去,沈……皇帝足智多谋,也能应付那些场面,大宗不会败,可是大衹人本来就是冲着你来的,苏挽秋心思深沉、贵霜狡诈多端,你别——”
沈惊澜唇角弯了弯,她轻轻竖起食指,抵在叶浮光的唇上。
是噤声的意思。
在叶小狗不甘心的眼神里,她很温柔地答,“浮光。”
“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是因为我从不后退。”
她从不惧怕任何挑衅,也从没在任何一个敌人的威慑下后退半步,在成为岐王之前、只是当年燕地王府的三小姐时,她就没有退过,所以才能拥立燕王入主永安,才能在那千万人的白骨上封亲王。
沈惊澜当然知道今晚的围猎会有什么,这是大宗朝臣早就商定好的内容。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很不好,而且大衹人狼子野心,带来的使臣都是族中精悍士兵,为的就是搓一搓大宗禁军的锐气。
但那又如何?
她已经在燕城输过一次,她没有退路了。
今夜若是避其锋芒,托病不出,她才是彻底的输了。她是大宗的战神,是武将的脊梁,只要她还活着,脊梁就不能断。
这是针对她的阳谋。
沈惊澜唯一的活路,只有赢。
作者有话说:
留言二更。
别看我这么晚一更!但是我有二更的哼哼!(快点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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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八十二天 ◇
猎场。
王府的马架抵达时, 天色还没彻底昏暗下来。夏日的北方就是如此,天色暗得很晚,此刻都还是灰蓝的天幕, 而猎场附近的开阔地带已经有很多簇篝火燃起,像提前点缀夜空的星星。
其实皇家的猎场本来并不离城郊这般近, 但是因为燕地十六城的割让,导致永安往北的地域被城畿禁军驻扎, 而皇室人脉衰微, 若总是在秋天带着后宫与臣子们去往北方围猎, 一来影响政务,二来因十六城被划给大衹,永安也算失去拱卫,皇帝离开城池并非好事——
于是最后就在城郊的山坳间, 让宫人和御兽苑的人将一些兽类驱赶、圈养在此地, 因为离得近, 平日沈景明过来也十分方便。
叶浮光走下马车的时候, 走过来的宫人们恰好递上呈给沈惊澜的长弓,上面还嵌着漂亮的宝石, 同她先前见过的尚方宝剑风格很像。
沈惊澜瞥了眼。
语气淡淡地谢过皇帝赏赐,随后郁青帮忙将这长弓收下。
约莫是沈惊澜之前见太医时脸色太难看,一直留在府中主管中馈的郁管家十分不放心, 也跟了过来。叶浮光虽然有原著的故事打底, 到底很不擅长跟王公贵族们打交道,哪怕昨日入宫参加宫宴,终究没认全几张脸, 有她在确实是省了不少事。
而今郁管事带着府邸里的人去往分给沈惊澜的王帐, 收拾东西, 而叶浮光则亦步亦趋跟在这位岐王殿下身旁,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努力不让自己忧心得太明显。
沈惊澜被她看得好笑,在没走入这片围猎场之前,出声道:
“好看吗?”
“?”
叶浮光鼓了鼓腮帮子,过了会儿自己泄气,小声嘀咕,“都什么时候了,王爷还同我开玩笑。”
刚才被扶摇领去王府的太医是叶荣,小王妃跟这位亲爹是相看两相厌,不仅自己在旁边虎视眈眈,还让郁青请来了府医,盯这位叶院使给的药贴,将叶荣看得脸色发黑——
不过叶荣什么都没说。
小女儿在天牢中死去之后,他就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摆烂状态,头发白了不少,再没有之前升任院使时的意气风发,也没有再和不孝女生气的精力,漠然不吭声,仿佛与她不相识。
倒是沈惊澜颇有余力地打量他片刻,出声问道,“听闻本王昏睡时,是叶院使妙手回春,令本王药到病除?”
语气高深莫测,一点不像是想要感谢人的,甚至也没有认下同叶家这门婚事的态度,甚至有些阴阳怪气。
这让叶荣离开时的身影一脚高、一脚低,魂不守舍的。
才刚走出梅园,叶浮光就拍手笑着诅.咒他回去路上就掉进路边坑里,总之就是给沈惊澜表演了一出父慈子孝续集。
但现在。
她只忧心忡忡地闻着沈惊澜身上的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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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很小声地问,“会很难受吗?”
毕竟算是用药将后颈的信腺暂时抑制,迫使她从信期里恢复正常。
叶浮光觉得这和自己之前被苏挽秋俘.虏、被那个宓云用针封了信腺的感觉应该差不多。
沈惊澜思索片刻,用手指在叶浮光掌心里勾了下。
“亲一下。”
她说,“我就好了。”
……
岐王的身影出现在附近时,不少臣子都默不作声地往那边看,眼中放出八卦的光。毕竟昨天在宫中龙门殿,他们都见证了贵霜试图求娶岐王侧妃被拒绝的故事,想来岐王被自家侧妃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今天说不定都不会带这个拈花惹草、胡乱留情的乾元过来——
是的,叶浮光固然是乾元。
但从她入赘的那一刻,她的性别就已经不重要了,她和其他后院的中君、地坤一样,都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内人。
大家都想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结果扫过去的目光一顿。
瞥见那两人身形亲昵、旁若无人地亲了下之后,他们忽然觉得虽然围猎还没开始,但对猎物到手之后的烧烤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因为这猝不及防的狗粮,把他们给喂饱了。
就……不愧是能被选作入赘的乾元,竟然能让岐王对她死心塌地。
此女真是好手段。
同样的画面也让另一侧大衹人所在的帐篷看得清清楚楚。
贵霜正准备上马,苏挽秋仍是用面纱蒙着半张脸,只是今日换了声非常喜庆的红衣,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看去,眯了眯眼睛,语带笑意说道,“看来她也不太适合你啊。”
苏挽秋说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总之,她最痛恨的是沈家人,其次就是贵霜,不管他们当中谁倒霉,她都高兴。
贵霜看了眼站在身侧的人,忽然改了主意,将苏挽秋给抱上了马,然后拍了下马屁股,旁人看着不轻不重的力道,马却倏然受了惊,一扬前蹄就蹿了出去——
苏挽秋用大衹语骂她“疯子”的动静都跟着马蹄声跑远。
惊马逃窜的动静惹得周围大宗臣子都往这边看,甚至禁军那边都有些戒备,纷纷看向扶摇先生的方向,想得到是否要前去救人的指令。
扶摇没吭声。
那些臣子也带着家眷避开。
而马奔走的方向,赫然是叶浮光与沈惊澜所在的位置-
远远听见那马匹嘶鸣的动静,沈惊澜偏头朝那边瞥了眼,注意到随行而来的禁军们都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她唇畔勾出几分讥讽的笑意。
叶浮光本来是背对着那边,听见马蹄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
好家伙。
一来又撞上了剧情。
原著里女主就在猎场不知怎么得罪了贵霜,被她随意丢上马,马匹发疯蹿了出去,她随时都可能摔下去——
那时是沈景明让禁军救了她。
现在呢?
改变了原著剧情路线的苏挽秋会死在这里吗?
在短短的时间里,叶浮光怔愣着,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会见证历史,就见坐在马匹上的苏挽秋已经伏在马背上握住了缰绳,无限压低上身的同时,飞马从她们俩的身侧掠过。
马蹄带着扬尘,冲出去了好远。
但踢踏奔跑的动静渐小,从疾驰逐渐缓下来,变成小跑,最后乖巧地停下来,那道红火的身影在马上坐了很久,好似惊魂才定。
沈惊澜轻笑了一声,拉着叶浮光朝王帐的方向走。
叶浮光好奇地回头看了眼,想看看苏挽秋到底会不会从马上摔下来,但刚有动作,与王爷相握的掌心就被捏了下——
“嘶。”
她吸着凉气,感觉骨头里泛起疼痛,惊疑不定地看向沈惊澜。
却只得了对方不紧不慢的一句:“不准看别人。”
“……”
看来她这信期的信香是压下去了,但症状却仍然还在。
叶浮光委屈地“哦”了声,也不敢说自己就是想看看苏挽秋有没有倒霉,总觉得要是再在她跟前提其他人,以沈惊澜信期这阴晴不定的性子,会当着很多人的面做出更离谱的事情来。
……
将叶浮光安置在帐中之后,沈惊澜去见了一趟皇帝。
回来时,外面传出一阵阵马儿踢踏的动静,王帐的位置就对着一望无际的草场和树林,再往后便和沉默的群山相对。
叶浮光掀开帘子,郁青和如意都跟着她,外头已经有禁军上马,还有宫人吹响了号角,提醒那些参加围猎的群臣们,狩猎即将开始,而这风吹草动已经传入草原,可以想见那些平日里在这处安静生活的猎物们已经开始逃窜、躲藏的动静。
王府的人把沈惊澜的那匹“白雪”也带了过来,神骏的黑马高大、身型流畅,皮毛水滑,即便在禁军那些健壮的马匹中,也显得格外俊俏。
叶浮光本来也不会狩猎,甚至没有换骑.射装,本来只是出来看看热闹,结果脚边忽然多了道很特别的动静——
她低头去看。
见到了如云朵一样雪白漂亮的狐狸。
眼旁的纹路还是她印象中的烟青色。
小王妃吓了一跳,半蹲下来,摸着狐狸的脑袋,小声惊呼,“你什么时候跟来的?”
狐狸伸出舌尖舔了下她的手腕,被她摸了两下就偏开脑袋灵活地躲开了她的动作,但是也没往别的地方跑,而是很熟门熟路地往她帐中走。
郁青她们也不知晓王妃这只狐狸是怎么跟过来的,对视一眼,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如意轻声对叶浮光说自己去照顾它,就见小王妃颔首。
“辛苦你了,”想了想,叶浮光道,“你注意安全,别被它咬了。”
“王妃放心。”
整个王府里,除了叶浮光,这狐狸愿意多瞅一眼的人,也就剩下如意了。
而在这个小插曲进行时。
前方的猎场中,皇帝邀请贵霜一起狩猎,却被贵霜笑着拒绝,“我对这种圈.养场的软骨头没什么兴趣——”
她抬手放到唇边,天空中一只鹰隼闪电般飞到她肩头,这位草原的大王女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这只雪白色鹰隼的身躯,“让它陪你们玩吧。”
话音刚落。
草场里静谧一片。
沈景明脸色难看至极-
因为贵霜的那番话,大宗这边的人努力也不是,不努力也不是,最后皇帝不仅自己没有上场,也没让岐王过去,比拼的双方只有大宗的臣子、禁军和大衹的其他勇士,还有那头海东青。
马匹纷沓、往深处林中去。
那些带着家仆,有些许骑射技巧在身的夫人们,还有宫中的妃子们,本来为了迎合皇帝的兴致,都换了衣裳过来,现在气氛紧张,犹豫着不知要不要加入。
还是扶摇想了个办法,给这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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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举办了一些有趣的射猎活动,让她们能在划出的区域内蹴鞠、投壶,等待将士们归来。
而沈惊澜和皇帝就坐在那附近的高台上,既能眺望远方、又能见到在下方玩耍的这些家眷。
岐王面色有些白,神色倦怠,一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样子,只目光时不时往自己那方王帐的位置瞥去。
在她对面的苏挽秋在贵霜身侧垂着眼帘,盯着自己面前银色花纹的杯子,神色看不出端倪,好像刚才被惊马捉弄、差点受伤的人不是她。
半个时辰后,下方本来热闹的动静凝滞。
还有宫人喝止的声音传来。
沈景明眯着眼睛,瞥见那人群中那个面颊软软、乖善可欺的乾元,一改从前在自己面前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正和他的李贵妃对峙着。
他偏过头,询问扶摇,“什么动静?”
扶摇赶紧给守在旁边的宫人使眼色,让问问这都什么事儿。
很快就得了答复。
李贵妃刚才在一轮蹴鞠比赛里赢了,奖品是一只雉鸡,她身边伺候的人本来抱着雉鸡过来,一时不察,让它飞了出去,然后就被岐王侧妃养的狐狸给咬死了,李贵妃伤心不已,觉得自己先前还邀请了岐王侧妃过来一同玩乐,转头她的宠物就伤了自己的雉鸡,想让她给个交代。
沈景明听了就烦。
目光淡然地扫过下首已经起身的沈惊澜,出声问扶摇,“什么交代?”
扶摇神色微妙,声音更小了些,“贵妃她……想让叶侧妃将那只狐狸赔给她。”
本来都已经闭上眼睛、安然小憩的贵霜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而坐在她旁边的苏挽秋,也姗姗把目光从杯子上挪开,转头朝着这高台下方的方向看去。
……
叶浮光觉得无语极了。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或者沈惊澜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李贵妃。
昨日宫宴刚开之前,就让宫人来带话,说什么邀请她入宫小叙,当时要不是雍国公在,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今天她才刚在帐中坐下,这位贵妃又派人来邀她去玩蹴鞠、比投壶之类的游戏,叶浮光一个都不擅长,让郁青委婉帮她拒绝,对方又说重在参与,在附近看就行。
她想着总不能让狗皇帝再找理由记仇了,就去附近当看板。
结果没过多久——
如意就慌慌张张地来找她,跟她说出事了。
按照如意的说法,狐狸并非有意袭击贵妃那只雉鸡,而是她帐中的宫人将那只鸡简单粗暴地丢向白狐狸,直接被它瞄准扑了、咬死。
叶浮光从没听过这么离谱的钓.鱼执.法。
他们甚至不是在考验人性,而是兽性。
等到宫人们将狐狸弄得浑身是伤,押进笼子送过来之后,好不容易才把它身上的伤养好的小王妃差点当场就炸了。
李贵妃偏偏用一副理解她的语气,高傲地说着,“本宫也并非那不讲理之人,今日岐王侧妃要么赔一只一模一样的雉鸡,要么就把这头畜牲当作赔礼,交由本宫处置。”
叶浮光当即应道,“好的,贵妃娘娘,请将培育那只鸡的公鸡和母鸡找来,妾尽量在三年之内找人培育出一只一样的——请问可以让人将笼子打开吗?”
她选一。
李贵妃被噎住了。
身边的宫人立即帮腔,说她大胆欺骗宫妃,世上哪有两只一模一样的鸡,骂她巧舌如簧,狡诈多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