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心事(2 / 2)
这位五叔行动潇洒,风流倜傥,筑基之后也更自在了,一边同他出去,一边笑着看他
“绛淳…可喜爱听曲?”
李绛淳略有无奈,答道
“剑术要紧,术法复杂,自是从来没听过的。”
李周暝筑基功成,面上自有光华,脂粉抹得少了,可依旧是纨绔作派,扇子一打,漫不经心,停了步,随口道
“有一曲《恨逝水》,很有意思,可以听一听。”
李绛淳抬眉看他,若有所思地告辞离去了。
留下这闻名湖洲的纨绔立在阁楼间,抬起扇子,望着落在红衣上月光,神色中的笑意慢慢消散了,眸中流露出思索之色
‘不止一次了…每次来阁中,老大人案上总有这曲词,读了一遍又一遍,摸花了字迹…’
‘甚至前日半夜闲游,逛来此处,老人还在案前端坐,低头埋首,对着灯一遍又一遍地读,乃至于长嗟不已…’
‘《恨逝水》…’
他的目光游走,立在月光中,收了扇子,有些不详地低喃起来
“旧时…光景何处去…余我精神冷。”
……
大元光隐山。
金身如山,华光如雨,光明所被,尽处元磁,法殿光万丈,百僧下楼来,彩池涟涟,净器盛花水,好一处清静宫。
一阶阶、一砌砌白阶光滑,灰衣的僧人坐在阶前,神色游离,一旁的青年和尚持钵等着,欲言又止
“摩诃…”
却见僧人起身,希冀道
“略金,玄妙观可有消息?”
这青年和尚迟疑地摇头,叫僧人叹起来
“戚大人固不肯见我…又要有生灵涂炭了。”
他拍了袖子起身,微微一愣,抬起眉来,望下山间,却见阶中站了一和尚,正一步步向上攀登,显得悠然自得。
此人身材高大,眼睛极狭,神采飞扬,那双眸子淡红,腰间系青绸,看着威势很足,赤足而来,双手合十,笑道
“法常道友!”
法常望见他,那一双眉低下去了,叹道
“原来是【雀鲤鱼】道友…正是你来了…到底是你来了。”
雀鲤鱼微红的瞳孔盯着他,仿佛有灰色涌现,叫一旁的略金退出一步,这摩诃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你早该知道的,我大欲道在江北被杀害了百万子民——如此大因果,焉能不来?”
法常却目光复杂,请他到了殿中,抬眉道
“那么…雀大人…如今又要杀害多少人。”
雀鲤鱼失笑,他下巴尖,皮肤白,本是个俊和尚,这么一笑,更显风姿,眼睛一斜,答道
“我大欲量力法门,除魔卫道,营造无限得意之人间,要使人人渡过欲海,登上空山——杀害?这是什么话!”
“你又来污蔑我大欲道,已经不止一次了,若不是看在【大慕法界】的面子上,我一定要叫你神形俱灭。”
他的语气平淡,却有杀气,法常宛若未闻,合手而叹
“我无他意,只望道友行此手段,可以少伤及无辜。”
“无辜…”
雀鲤鱼冷笑一声,答道
“你真是个不知事的,空占着位子,可救出几个无辜了?你是想救无辜,我大欲道百万之众…你可救下了么?只徒劳背负因果而已!”
“当今之世,是变动之世,投了哪家的门墙,便做哪家的事,有几个是无辜的?南方的私心相授、世家豪族驱策民众如牛羊,难道就无辜了?还是说这些平日里杀生、相残、不信教的恶民?”
他笑道
“如若真有几个穷苦摧残到如今的无辜,释光一照,自有感应,自也收入我道了。”
“说白了…道友也不过是教义与我等相悖,只回你的白马寺去吧。”
法常久久不语,却见着雀鲤鱼身后的阶上跟来一人,其貌不扬,似乎是个修持罗汉的,光着膀子,身上盘了毒龙,隐约露出精壮的肌肉。
雀鲤鱼抬眉,扫了眼来人,随口道
“羚跐,这是法常摩诃,白马寺的高修。”
法常目光上下浮动,带着怜悯,双手合十,答道
“恭喜道友得了高徒。”
他言罢便转身,无声地从台阶之间退下去,留下空旷的大殿和它的新主人,羚跐在殿间拜下,发觉雀鲤鱼的神色并不好看。
这摩诃冷冷地开口
“大慕法界的人向来如此,他真敢独立于七道之外,行古修故事,我反而敬他三分,从中调和,反倒不利落,只在江岸磨磨蹭蹭,上头如果真的叫他南下,他是从还是不从?若不是戚览堰与他有几分交情,及时将他调走…这苦他还得受!”
羚跐低眉,听着雀鲤鱼踱步冷笑
“胜名尽明王的事情做也做了,如今倒是对你起怜悯心,真是笑话。”
羚跐点了点头,恭声道
“师尊,南下的事情…”
“一时也用不着你掺和。”
雀鲤鱼淡红色的双眼渐渐眯起,答道
“当年李周巍拿的画,他也有大因果,百万之众得来的好处你还未消化干净…不能轻易折了,在大元光隐山等我就好。”
羚跐低头应是,眼前的摩诃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他跪倒在地,对着殿中的各式金身下拜,耳边仍然传来细微的声响
“妙极妙极…”
“勘破勘破!”